李氏跟张氏死活不想请人的，连玉珠就说那样会影响质量，万一到时候人家不要了，他们赚不到钱还会伤了人，这样两人才松口。 “不如让我姐姐跟月秀来帮忙吧，她们两个的针线活比我还好。”张氏提议。 “好啊，你姐姐家日子也不好过，有钱赚咱们可不能便宜了外人。”李氏觉得张氏这个提议太好了，她见过张大姐跟陈月秀，手脚特别勤快的两个人，满三连村寻摸，怕也找不到她们这样的。 连玉珠没问题，李氏跟张氏都觉得好的人，那必然是好的。 傍晚，她就见到了她的大姨张大姐跟她的表姐陈月秀，怎么说呢，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一对母女。 都是农家日子，穿的都是粗布衣服，可是人家洗的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打理的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乱，衣服上一个褶子也没有。 还有那双鞋，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了。就像连玉珠，她觉得自己也挺勤快的，可是她来回跑，鞋边还是有泥。但这对母女没有，从七八里外的村子走过来，鞋面干干净净，不是半路十分小心，就是已经擦拭过了，总之一看就很精心。 “大姨，表姐。”连玉珠问好。 “好，好。”张大姐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表姐看起来性格也不错。 问完好，连口水都没喝，几人就开始做针线。 这针线活其实并不难，但一定要仔细、速度快，就这点上，张氏真是找对了人，她一个驱蚊包刚做了一半多一点，张大姐就做完了整个。 “以前在家的时候就不如你，现在更不如了。”张氏叹道。 “那是你不肯用心学，以前一让你拿针线，你就哭闹，后来都是我帮你做。要是你肯学，肯定做的比我好多了。” “你说的都是多大时候的事情了，后来我不是也学了嘛！” 张大姐笑了，“是，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姑娘的盖头要自己做，你这才开始学。” “大姐……” 众人都笑了，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尤其做针线活，手上动着，嘴里说着话，哪个也不耽误，还能顺便提提神。 只是说来说去，就说到了连玉珠跟陈月秀的婚事。 “月秀今年十五了吧？”张氏问。 陈月秀点点头。 “十五岁，该找人家了。” 陈月秀低着头没说话。 “死丫头，前几天那个杀猪户条件多好，日子好过，家里就他一个，婆婆去世了，就剩下一个老公公，她嫁过去就能当家，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可是她死活都不同意，还动了剪子……”说起这个，张大姐就生气，今天也就是张氏来请她们帮忙，不然她还在家跟陈月秀生气呢。 “长的那么胖，还死过老婆。”陈月秀脸色一白，咬着嘴唇道。 “长的胖点怎么了，不胖能有力气杀猪吗？死过老婆，人家要是没死老婆，还看不上你呢。” “我又不用他看上。” “你……” 眼看着这对母女就要吵起来了，张氏赶紧道，“不嫁就不嫁，月秀还年轻，长的又好，以后还怕找不到好的。” “小姐身子丫鬟命，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同意，现在谁还敢上我们家提亲。” “不敢提亲说明他们本来条件也不好，你急什么。” “我不急？我……”张大姐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还没听说吧，有人说今年要选秀女呢，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姑娘只要没嫁人的都要选，我怎么能不急？ 对了，玉珠也十三岁了吧？” 连玉珠的耳朵支楞起来，选秀女？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真的有啊！ 李氏先急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这几天，县城那边传出来的。” “去年不是也这么传，弄的好多人都匆匆忙忙成婚了，后来也没这回事了。”张氏勉强镇定道。 “今年跟去年不一样，今年听说选秀女的人已经下来了，咱们这里离京城不算特别远，是第一站。” “真的？”李氏跟张氏惊的都忘了做针线。 “可不是，要不然我能这么急嘛！想想去年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几乎家家都在办喜宴。以前都是男家上女方家提亲，那时候都成了女方上赶着嫁男方，甚至听说还有找不到人嫁，把路上叫花子拉过来成亲的。 你们说，到那时候你还能找到什么好的？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也不这么生气。” 想起去年那阵子乱抓人，李氏仍心有余悸，“那怎么办？玉珠也十三岁了。” 张氏稍微镇定一点，“拉叫花子那个是有原因的，那户人家闺女名声不好，本来也谁也不愿意娶。也就是应付一下，应付完了，那个叫花子还不是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那也要有人帮着应付啊！不行，我回去就找媒婆说，就这个杀猪的。这婚你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听见没有。”张大姐问陈月秀。 陈月秀的针刺在了手指上，瞬间冒出了一颗血珠。 “是啊月秀，我听着这婚事也不错。男人吗，能干活能挣钱就行，长的胖点算什么。”李氏也变了口风。 “死了老婆，没留下孩子吧？”张氏问，她这个问法，明显是动了心。 “没有，就是生孩子难产死的，大的小的都没留下。” “那人怎么样？” “人很不错的，我买过他的肉，每次都姨姨的叫着，还多给我一些。” “那是户好人家了。”李氏点头。 “可不是，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 …… 陈月秀的眼圈红了，她不想嫁给那个男人，上次她去买肉，那个男人油腻腻的手摸在她的手上，半路上她就吐了。就这样，她怎么跟他一起过日子。 张氏等人还在说着那个男人如何好，陈月秀突然抬起了头，“我宁愿做秀女，也不嫁给他。” 世界清静了，随即就是海啸山崩。 “做秀女，附近去做秀女的有人回来吗？家里有钱的，刚开始还能捎出来一点口信，后来全都没了消息。 你以为她们是怎么了？当皇后了还是当娘娘了，都死了。 宫里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每天伺候别人，一不小心就没了，甚至连家里都受牵连。 前村那个桂花，好好的日子，一晚上全家都被关到牢里了，连个堂都没过，第二天就送回来一地的尸体。后来才有人传出来，是桂花在宫里惹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到底惹了什么人，谁敢问啊！ 你自己不想好好活着，也不想让我们安生啊。我这做的什么孽，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想这么害我。”张大姐是彻底做不下去这针线了，捂着脸想哭。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半路就吊死。”陈月秀也红了眼圈。 “你，你真要气死我。” “月秀，你怎么这么犟呢，让你嫁人，是为你好。” “你可别想歪了，你娘怎么可能害你。” 陈月秀又不说话了。 李氏等人还要再劝，连玉珠突然道，“表姐不喜欢那个男人，你们这么逼她，不是要逼死她吗？ 选秀的事情只是一个消息，还没确定。万一跟去年似的呢？到时不是后悔死。再说，就算是真的，表姐也可以再看看别人，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陈月秀猛然抬头，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没想到，真的有人理解她，替她说话！ 连玉珠赶紧拿出手绢递给她。陈月秀皮肤白净，鹅蛋脸、杏核眼，额前的头发稍带卷曲，长的就跟七八十年代没整过容的那些挂历女郎一样。 她这样的姑娘，连玉珠觉得她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再说，她也看出来了，她这个表姐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性格是真硬，张氏等人这么硬逼她，真要把她逼死了，她们难道就会好过吗？到时后悔的就是她们了。 连玉珠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氏跟张氏都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她们还巴巴劝别人呢，自己家的孩子还没有着落。 因着前些日子的事情，连玉珠的名声也坏了，现在想找人家都不好找。难道她们也要像之前那户人家一样，拉个叫花子来跟连玉珠成亲？ “可怎么办？月秀想嫁还有人娶，玉珠想嫁怕都找不到人家。”李氏血往上涌，浑身发热，不用想，明天起来肯定一嘴的泡。 张氏更急了，连玉珠可是她的亲闺女，自然比陈月秀更触动她的心。 人啊，就是这样，有别人比你更惨，你就好像不那么难受了。张大姐也知道连玉珠的事情，说起她，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反倒担心起连玉珠来。 “还真有点难办。对了，不然让二哥帮帮忙。二哥家的成俊今年九岁了，先让他顶了这个坑，以后再说呗。” “大姐？”张氏没想到张大姐会这么说。 张大姐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我就为月秀这件事发愁了，后来我就想，要是真的没办法，就让她先跟成俊成婚。 现在看，玉珠比较急。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随便一说。” “我看倒是一个好主意。”李氏道。张氏的二哥挺有本事的，家里的日子也好过，连玉珠嫁过去，可比在家里享福。 张氏也有点动心，“就怕二嫂不同意。” “二嫂不同意，咱们可以去找娘啊。”看来张大姐还真是什么都想好了。 张氏点点头，她娘确实挺疼她的。 连玉珠瞪着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九岁的表弟啊，她们也真敢想！她嫁过去是当媳妇还是养孩子呢。 “我不嫁啊，谁爱嫁谁嫁。”连玉珠有点后悔叫张大姐跟表姐来帮忙了，这算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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