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奴役  木子安走回柴房时,在门外听到了动静,是前几天一同被卖入这里的萧家三女。  破旧矮小的屋子里,一张大炕,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多套被褥。名叫明惜的女孩说道:“莹宣姐,什么事?”  莹宣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她蹲下身子,打开黑漆漆的炕洞,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再有五天,就是爹娘叔伯们的忌日,你要我们偷偷准备的香烛和纸钱,我们都准备好了。”  明惜点了点头,“小心点,别被管事的发现了。”  “嗯,放心吧,没有人会来我们这边。倒是你,听说嬷嬷上个月弄死了十多个小女奴,和我们一同被卖进来的杜家已经绝了,我真担心有一天会轮到我们身上。”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呼,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喊道:“好啊,你们这些下贱的奴仆,竟敢偷东西,不要命了吗?”在屋外一侧的木子安看的不远处正大步走来的嬷嬷,转身躲在不远处的暗角。  明惜眉头一皱,就要出门,莹宣一把拉住她,小声说道:“快从后面走。”  明惜道“我……”  莹宣道“快走啊!”  这样简陋的屋子竟然还有一个后门,将明惜推出门后,莹宣走出这柴门,看见暗处里的木子安,做了个“嘘”的手势,便匆忙跑了出去。  惨叫声和鞭子声顿时响起,嬷嬷叫道:“这不是当年萧家的千金小姐们吗?怎么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的父亲前朝勾结暗党,母亲外嫁,真是一家人一个德行,全是贱胚子!”  萧家三女的父亲曾是五品尚书,后来暗中勾结乱党艺谋造反,传来的消息是这样的,但前朝真像如何,我们暂且不提。  “嬷嬷,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莹宣挡在最小的孩子瑶衣身前,脸被抽了几鞭子,血淋淋的全是血痕,她跪着拉住妇人的裙角,大声地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敢了。”  嬷嬷道“知错?我看你们是不打不长记性!”  一道道鞭子狠辣地落在孩子们身上,瑶衣本就受了伤,几鞭下去,竟双眼一白昏了过去。妇人越打越精神,吆喝一声,再一次高高地举起鞭子。  唰的一声,却没有剧烈的惨叫声传来。嬷嬷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麻衣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身材微瘦小,眼神却很冷厉,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鞭子,面色阴沉地沉声说道:“你够了。”  嬷嬷大怒,道“死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姑娘,姑娘快松手!”莹宣并不知道木子安的名字,更没想到素不相识的她会出手相救。莹宣跪着爬上前来,拼命地拉着木子安的衣角,一边哭一边大声叫道,“快给嬷嬷赔不是!”  木子安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妇人,道:“你再打她们一下试试。”  嬷嬷挑起一边眉道:“前几日的伤还没好透,怎么?皮痒了是吧!我不打她们,我打你!”说罢,抡起鞭子就狠狠地抽过来。木子安冷笑一声,一把拉住妇人的腰带,脚下一绊,嬷嬷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杀猪般的叫唤顿时响起,木子安缓缓地走到妇人身前,弯着腰冷笑着说道:“还不快走?”  嬷嬷腾地跳起身来,叫道:“你给我等着!”转身就冲出了院子。  莹宣担忧地跑上前来,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道“姑娘,你惹了大祸了,怎么办啊?”  木子安显然这几日微做调息,身子便缓了过来,木子安摇摇头道“无妨”  晚饭的时候,萧家的孩子们被嬷嬷叫出去做事,即便是受了伤的瑶衣和莹宣也一同去了。木子安独自一人在屋内吃着嬷嬷送来的馊馒头,心里自嘲一阵。  直到深夜她们才疲倦地回来。吃完了木子安留下的晚饭,她们就懂事地爬上床睡觉,莹宣蹲在地上给火炕加柴,脸上的伤疤又红又肿,狰狞得像是一条条小蛇。  木子安坐在一旁,看着这燃烧的火堆,莹宣凑过来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木子安摇摇头,莹宣又问道“想家了?”  木子安又是自嘲一笑道“没有。”她的意思是没有家可以想。  莹宣哦了一声又问道“唉姑娘怎么称呼?”  木子安道“木子安。”  莹宣点点头道“那你是和次六品的木将军一个姓喽。”  木子安道“他是谁?”  莹宣道“你不知道?听闻他曾是正二品将军,确实因为家族一事削去官职,不过皇上念他有功,给了他一个次六品小将军,也算是将功补过吧。不过从二品掉到次六品,家里又遭到变故,木将军也是……唉。”不得不说,萧莹宣这个曾经的萧家小姐知道的确实不少。  木子安道“那你父亲……”  莹宣道“大理寺拿出证据判定父亲是勾结乱党,听闻皇上大怒,我父亲当场就……”  木子安“……”也许和她一样,木子安也有些不得不去查清的事,或许她知道这是一件至管生死以及家族复兴之事。  屋子里很安静,渐渐响起孩子们入睡后的呼吸声。木子安爬起身来,轻声说道:“你的脸若是再不处理一下,会留疤的。”  火光照在莹宣的脸上,一张小脸瘦成一条,越发显得眼睛又黑又大,她抬起头来说道:“子安,奴隶是不可以用药的,上次瑶衣偷偷用了明惜拿来的药,咱们不知道担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查出来,大家伙都要没命。我这伤是在脸上,可不能乱来。”  正说着,一旁的草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两人转过头去,发现是瑶衣睡觉踢了被子。莹宣连忙跑上前去,为瑶衣盖好,然后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继续回到那处烧火。  木子安看着莹宣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来,这一屋子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除了木子安和莹宣弱冠,其余的瑶衣和明惜都是十三四出头,都是半大的孩子。  木子安轻声问“莹宣,你去过江南吗?”  莹宣道“江南?那是什么地方?”  木子安又道“那你知道武夷山吗?或者长江黄河?”  莹宣道“我知道北边有一山名峨眉山,有一河名苍黎江。你问这个做什么?”  木子安微微一愣,摇摇头道“没事,好奇问问,诶,那你知道当今皇上叫啥吗?”  莹宣觉得这一问更奇怪了,道“皇上就是皇上呗,只知道当朝皇族姓廖,子安你可要记住,皇上的名讳可不能直呼,这是砍头的大罪。”  木子安道“嗯……莹宣你去休息吧。”  莹宣道“我还得烧柴呢,你去吧。”  木子安道“我受了伤明天可以偷懒,你快点。”莹宣就这样被木子安推去睡觉。  木子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上,不时地往火里加一块柴。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晃得她的脸孔一片火红。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一屋子的孩子,心底突然有些发酸。只可惜,她能做什么呢?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还被困在木子安这个身体里,虽然这副身子的身手不错,确是一个不知真实地位的身份,自顾尚且不暇,何谈解救他人?  木子安缓缓闭上眼睛,做人做事,必须量力而行,现在的她,还没有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的实力。  雄鸡破晓,天色渐明,萧家的孩子们准时起床,穿上仆役的衣服,开始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木子安目送着她们笑眯眯地离去,有些心酸。  拿出刚刚明惜偷来的吃食,随意地咬了几口,离开了这里。  .  “咚。”水面泛起波澜,接着是一声声“可恶!”  木子安在这片池塘边窸窸窣窣的草里找着什么,远远看过去,是一位身着淡黄色衣袍手腕处有金色护腕,头挽玉羽簪,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木子安心道“看来是那家小公子来皇宫偷跑出来撒气。”摇了摇头便继续埋头挖草。  木子安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只听见一声“何人在此!”便是几道石子飞过来,木子安见势不好,旋身躲过了石子,那人见打不中又是几颗,木子安手抓着一把草药,行动敏捷地躲过。  木子安迅速下身捡起一颗小石子,顺势一扔,正中那人,只听见一声“给我抓住他!”  瞬间涌出一推人,木子安心道“看来脾气还挺大。”  两名黑衣男子便一人一边夹击木子安,杀了个措手不及,木子安迅速做出反应,在两人同时夹击时,一个矮身,躲到一侧,顺道一个扫堂,一旁的野草被次次进攻中卷起,几次过招,以一敌二加上木子安本无练习过高标准的实战肉搏,很快,木子安便立于不妙之势中。  “啪。”那两名男子一人一手按住了木子安的肩膀,将她双手持在身后,按着她走到了小公子面前。  少年看上去十分稚嫩,比他的真实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分,皮肤像白瓷一样细腻,眉眼更是精致,柳眉杏眼,一双薄唇嘴角往下弯,正抱臂居高临下地看她。  然而……  这少年是微仰才能与木子安对视,这个姿势明显气势弱了几分。那少年气急败坏地道“你给我蹲下去点!”  木子安好笑道“你怎么不长高点呢?!”  廖予安气鼓鼓地看着她。这,嗯,怎么看着还有点可爱,不对,这时候想的不是这个,木子安如是想。  木子安突然觉得膝腕处一疼,原是那两男子一踢木子安的膝腕,按着她跪了下来,廖予安道“你在这做甚?”  木子安扫了眼不远处的草,廖予安循着她的眼光道“玄参?你拿它做什么?”  木子安道“……止血。”  廖予安“哦”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啊!自己管这么多做什么?人家摘个草药止个血关我什么事?!  廖予安越想越不是,绕着木子安慢慢走了两圈,想来这人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便挥挥手,示意让那两男子放开木子安,一转眼,那两男子便不见踪影,看样子是暗卫。木子安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去拾那些散落的玄参,不过这玄参被刚刚那一“闹”,勉强能用的只剩一小摞,远远不够,这两时辰的辛苦便这般白费,木子安轻叹一口气,微俯下身子,在那堆草中寻找那少之又少的玄参。  木子安在前面找着,廖予安在后面抱臂跟着,有时木子安转头去看他时,廖予安就装作玩草的样子,有时假装眺望远方……  木子安停下道“很闲吗?”  廖予安道“忙,特别忙,忙着看风景,这风景多好看。”  木子安顺着看去,一片死水湖,湖边随意歪歪扭扭的几棵矮树半垂在湖面上。心道“看风景个屁!”  见木子安陷入沉默,廖予安一手成拳抵在嘴上,略显尴尬地咳了几声。  木子安道“死水湖好看吗?”  廖予安未曾想过木子安会突然这一问,略显心虚道“啊?……好看,好看极了。”  木子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玄参,还是那一小摞,便找到一处较为光滑的石头坐下,捣鼓着手里的玄参,廖予安也在一旁不远处坐下。  就这样没有任何语言地保持了小半个时辰,木子安无话可说,而廖予安是打着木子安不开口,他绝不开口的心思,不过他不曾料到这木子安竟如此少语。  廖予安不情愿地道“诶!”木子安斜眼看他,继而又继续低头。  廖予安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心道“竟然敢不理我!”,坐近了些道“喂。”  木子安没有看他,廖予安道“啧,说你呢?叫什么呢你。”  木子安又是一眼道“……木子安。”廖予安在心里无意识地默念了几遍,抬眼去看她,此人比自己年长几岁,而且还是……杂奴役的人。  过了一会,木子安道“你呢?”  廖予安收会思绪道“切,连我都不知道,你还是皇宫里的人吗?”廖予安一阵调侃木子安道“你给我听好!本王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廖予安。”大周王朝中靖清王便是当年的七皇子廖予安,这事世人皆知,只不过木子安不知道罢了。  木子安白了他一眼道“呵……呵” 便起身拿着手中挑好的玄参,离开。只听廖予安喊道“三日后,就在这里,我……不对,你等我!”这话廖予安竟是一时嘴快说了出来,反应过来时只听木子安道“如果我不来呢?”  廖予安一时语塞,道“爱来不来。”转身比木子安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木子安看着他的背影,紧了紧手里的草药,王爷?少接触的好。转身,走回了杂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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