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一 血夜之梦

段之一血夜之梦（七）　　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无论任何事情。我们每个人生活在极狭窄的圈子里，像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知道在这之外的世界其实更为广阔，也更千奇百怪，不知是难以接受还是新颖得令人欢喜。到头来，还是摸着井壁，怀揣着自己这辈子的得到，极其可笑。　　然而，这些也要一点不剩地流干了。外来的世界侵袭，光鲜亮丽的诱惑，终于让自己什么都不是了。更别提，这世界上，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　　　　是很奇怪啊。杨雄回想起自己上次翻看录像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心底那份怀疑不由得又增了几分。　　“队长，我查看了案发前的一个星期的录像，发现被害人林离在此期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行为反常和态度异常，照常在七点出门，晚上十点半回到寝室。我也问过负责询问学生的同事，据熟悉林离的同学说，她每天早出晚归，照常上自习，在图书馆几乎每天能够看见她，有时是在图书馆一楼，有时是在图书馆三楼。而且，与人沟通交流也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异常的厌世和反常的情绪。”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焦虑的样子。“唯一值得推敲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林离每天晚上十点半回到寝室的时候，总会站在寝室的大门口，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面带笑容，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但奇怪的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在监控中出现过。”　　“会不会是她的习惯如此？毕竟现在的女孩子还是有些难以捉摸的。或者是她的追求者？”队长旁边的周子琰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许不正经，似乎这种奇谈对他而言就只是现实的笑话。　　“我之前也这么想，但是我把之前的几个月的录像也调取出来看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个习惯。只是案发前一个星期开始有这样的行为。杨队，这就是录像中我唯一能找到的反常的地方。让我疑惑的是，怎么会有人将监控的死角把握得那么好？现在的学生有人能达到这个程度，又不是专门学反侦察的！我们要找的会不会是惯犯之类的。毕竟那个学生公寓边上的小区曾经也是发生过命案的。”　　“没有别的录像了么？其他角度的摄像头有么？”杨雄沉默了一下问道。　　“还真没有。”他调动了一下自己电脑的监控设置记录，有些惊疑。“这还真是神了。”　　周子琰忍不住插话，“我和李姐也询问过叫苏阳的犯罪嫌疑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得符合现在大学生遇到这件事应当表现得态度。唯一奇奇怪怪的，大概是她们的关系也许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表现的恰到好处，也可能刚好与之相反。据苏阳自己说，她认为林离即被害人是一个有些性格孤僻的人，被害人林离在案发当晚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一个人被永远记得？’”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李宏突然问了一句，“杨队，我们从一开始就把这个案子定性为谋杀案件，会不会这个案子其实没有这么复杂，只是个自杀的案件？毕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有他杀的迹象。”　　杨雄摆了摆手，他的另一只手忍不住去够在裤子口袋里的一盒烟，指尖触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刚开始是凭着我多年的经验，我直觉性地觉得本案应该是他杀案件。现在虽然还没有有力的证据说明，但是不要忘了法医的尸检报告和匕首上的指纹鉴定还没有出来。在没有形成真正有证明力的证据链之前，谁都不能断言，包括我。”说到这儿，他又环视着屋子里的同僚们，笑了笑，“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如果连自己的直觉都不信了，那还有什么可信的呢？讨论会就开到这儿，大家各就各位吧。争取早点破案，我们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警服，对得起党和人民。最重要的是你要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大家都去忙吧。到时候我请大家吃饭，好吧？另外，李宏你带几个会说话的跟你后面询问一下被害人家属对被害人的了解情况。争取全方面调查到位，看看这方面有什么可以突破的。苏阳那边还能有什么突破的，周子琰你继续盯着，你和她年纪相仿，你表现出你的理解，她一定会说出一些她注意到的某些奇怪的现象的。”　　大家欢呼了一下，各自干劲十足起来。　　杨队微微地笑了。　　　　工作之外，总是需要回到家里的。有一天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家就是安慰。这世界万千数不清的灯火，你知道总有那么一盏是为你而留的，心底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不管是温情脉脉的，还是烦躁不安的，亦或是羞愧难当的，当你回到那个家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安然地沉溺下去，你只会微微笑的向着站在门口或是对着给你开门的家人。美好而又十分脆弱的假象。　　月上中天的时候，杨雄开着车进了小区大门，把车停到车库的以后，乘着电梯回到了自己家，他站在门口敲门的时候，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门敲到第三下的时候，终于打开了。面瘫的少年无表情地站在门后穿着妻子给买的流氓兔睡衣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不发，越是冷淡，越是显得反差的可笑，大概这是她们说得傲娇。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努力抑制着自己想笑的情绪。“你妈妈呢？”　　“睡觉。”少年头也不回地往厨房里走去。　　“不是叫你也不用等我了么？小心睡得晚长得不高。”他轻轻地关上门，顺便上了保险，但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吃夜宵。”少年板着脸把一碗热着的面端到他面前。“完了洗澡。”　　“好吧，小宝要不要也吃点？你还要长个子的。”杨雄微微挑了挑眉。　　少年头上的青筋蹦了起来，他一根一根地把它们摁了回去。“说了好多遍了，你不要再叫我的小名了。我已经长大了。”　　“哎呀，你长大了。那好，小宝，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杨雄在吸溜一口碗里的面条后又说，“还是你做的啊。你妈现在真是……”　　“说。”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跟你们大学的大二年级熟不熟，帮我打听一下苏阳这个女生怎么样？具体事情你一问便知。”　　“好。以后不准再叫小宝了。我去睡觉，你自便。”少年挥了挥手自顾自地往卧室里走。　　一夜无话。是个安静的夜晚。　　　　有人却夜不成眠。苏阳在警局里慢慢回顾很多的事情，她这个人总是怀旧，也不得好过。越是念旧，越是老得快，越是容易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