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

自九月来，赵顺儿除了偶尔去水榭坐坐外，还会时不时的上兰宫去玩。每一回赵顺儿到兰宫去，秀儿总是很开心，带着赵顺儿玩遍了兰宫的各个角落。　　兰宫的湖边有一处小树林，里头好几棵大树，都有几人合抱粗，秀儿带着赵顺儿游览小树林，停在大树下，很有些可惜的道：「如今我不能爬树，不然带你上树去，在高处瞧兰宫的景色，那才叫美呢！」　　赵顺儿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天天穿着曲裾罗裙的世家小姐，要怎么爬上树去，不要说那些从小就受许多规矩束缚长大的世家女了，就是乡下姑娘，只怕也没有到了及笄的年岁还爬树的。　　她自己也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爬树的样子，正要说些什么，就听秀儿道：「喏！你瞧上头那个枝桠，最高可以爬到那儿，站在那处枝桠上，连御花园里的碧波湖都能瞧见，可美了！」　　赵顺儿仰头去看那枝桠，离地最少有三、四丈高，赵顺儿光是这么看，就觉得眼晕，暗自庆幸着小羊如今不能爬树，否则她要拉自己上去，那可是太吓人了！　　赵顺儿道：「这树这么高，我只怕是不成的吧！」　　秀儿笑道：「不会，这很简单的！」说着回头看了赵顺儿一眼，又道：「只不过你穿着这身衣裳可不成，要换一件。」　　赵顺儿以前见到小羊时，她总穿着一身宫女的服饰，头一回自己上兰宫来，见到在兰宫里看书的小羊时，赵顺儿可着实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小羊在自己宫里，穿着这样随意，那身衣裳，不像男装也不像女装，真要说起来，还有几分像是亵衣亵裤，小羊也没有梳发髻，就这样随意披散着头发。　　那时赵顺儿都以为是小羊孕期渴睡，才起身不久，还没打理好自己，正尴尬的想要避开，却见小羊已迎了上来，拉着自己的手要出门。　　周遭所有的宫人也都习以为常，全无异色，赵顺儿才知道，她平时都是这样穿着打扮的。一开始赵顺儿极不习惯，可久了之后，也发现了小羊这身衣着的好处，轻便又便于行动，她要是穿这身衣裳，要上树掏鸟蛋、下水捉螃蟹都毫无问题，其实瞧瞧也不是那么怪，还怪好看的。　　但赵顺儿自己，却是怎么也不可能像小羊这样放得开，敢穿这身衣裳的，听小羊这样说，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我可不敢。」　　秀儿笑道：「习惯了就好了！瞧你吓的，我可没有要强拉你上去！」说着又拉着赵顺儿往别处去了。　　赵顺儿悠哉的过了九月，这一个月，比她过去十四年的时光，加起来都要精彩，她玩的花样，比她过去十四年玩的加起来都多。　　除了在兰宫中四处玩外，赵顺儿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会拿来请问秀儿，秀儿总能说的生动有趣，让赵顺儿十分向往。　　偶尔秀儿也会拿书给赵顺儿看，多是些珍稀的话本游记，或是山河志。有一回秀儿还拿了本手抄本的书给赵顺儿看，指着上头每一处地方，对赵顺儿说那些都是她去过的。　　赵顺儿觉得，这个九月，是她活得最充实、而又最自在的一个月了。这一段日子，让她颇觉得自己过去十四年，都是白活了。想想天下的女子，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要过那样的日子，甚至连自己的日子有什么不对都不知道，赵顺儿就觉得悲哀。　　这一个月，因为时不时的有赵顺儿的陪伴，也让秀儿精神了很多，不会老想着要出宫去了，每日李峥回来，看秀儿都是兴高采烈的，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自己又做了什么，或是怎么捉弄了赵顺儿。　　以前李峥不能很常处理政事，一大半的政务，都是秀儿替他处理的，现在李峥则会自己批改一半的奏折，因此秀儿突然清闲了许多，加上怀了身孕，很多事都不能做，早上也不练武了，让秀儿前段日子无聊的发慌，这些日子有赵顺儿陪伴，才好了许多。　　李峥见到这样开心的妹妹，十分欣慰，对赵顺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月中的时候，还特意赏了赵顺儿好些布料与新奇的小玩意，让后宫其余人嫉妒不已。　　九月很快就过了，十月初五就是赏菊宴的日子，这日清早，整个宫中就全忙碌了起来。御花园早在五日前就封了，不许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去，彩菊回来说过，听说里头已摆满了品种名贵的菊花，为了怕宫人妃嫔们碰坏了，所以不许人进去。　　赵顺儿没告诉彩菊，其实在御花园封园的第一天，小羊就带着她偷偷的溜进去过了。两人都穿了宫女的服饰，装作布置殿堂的宫人，在各个厢房间穿梭来去。　　赵顺儿本来还十分担忧，害怕被人抓到，但转念一想，皇上这样宠爱俪妃娘娘，这整个后宫，就没有俪妃娘娘不能去的地方，说不定这赏菊宴还是皇上怕俪妃娘娘孕中无聊，才特意为了俪妃娘娘办的，那俪妃娘娘要提前去御花园瞧瞧，那也没什么。　　御花园里不只是摆满了各式菊花，还临时建起了不少小亭子，以供命妇们赏菊时休憩之用，摆宴席的静心轩更是已布置的美轮美奂，另外御花园中还有四堂，博约堂、敬信堂、体诚堂、善明堂，也都已收拾的窗明几净，以备女眷休息。　　这样处处都是张灯结彩、花红叶绿，每一间殿堂都有长桌几案，每一间厢房，都有软榻妆台，宫人还在里头来来往往的忙碌，只有小羊和赵顺儿走来走去，东瞧瞧西看看，也不知在做什么，显得格格不入，但却没有一人注意她们两人。　　赵顺儿从没见过后宫有这么大的举措，从没见过这样大型的宴会，新奇的不得了，但小羊却似颇感失望，没看见什么有兴趣的东西，很快的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到了赏菊宴的正日子，彩菊一早就兴奋的不得了，熹平宫中的粗使宫女和太监，都忙得不得了，要把熹平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不许有。打扫之后，还有许多人要被调出去，把守各个路口。只有彩菊和秋霜，做为赵顺儿的贴身宫人，只要打理好赵顺儿就行了。　　像赏菊宴这样的大宴，才人以上都可以带两名宫人，赵顺儿就把彩菊和秋霜都带上了，秦嬷嬷和钟嬷嬷则留下守着侧殿。　　赵顺儿因为已提前看过了御花园中的样子，所以此时显得十分沉稳，彩菊则兴奋的不得了，不停的对赵顺儿说着她打听到的，关于赏菊宴的事。　　「主子，您别看张修仪娘娘平时总是那端装大方的样儿，连修仪娘娘都很是期待这赏菊宴呢！还有窦美人，她是最晚进宫的，连年宴都还没见过呢！对赏菊宴不知有多好奇，我见到她的宫人私下打听了好几回赏菊宴的事呢！」彩菊一面给赵顺儿梳头，一面笑着说道。　　秋霜正给赵顺儿化妆，赵顺儿就没说话，安静的听彩菊说，倒是秦嬷嬷在一旁对彩菊道：「好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过就是一赏菊宴！你瞧瞧主子，主子可比你年纪轻、比你进宫晚，但主子就是有主子样儿，比你可端得住多了！　　你啊！连修仪娘娘也编派起来，你怎么就知道修仪娘娘期待这赏菊宴了？你说窦美人也就罢了！修仪娘娘像是会这样眼皮子浅的吗？」　　彩菊不服气的道：「那怎么说修仪娘娘也才进宫五、六年呢！这样大的宴会，说不定修仪娘娘也还没瞧见过，怎么就不能兴奋了？我就是知道修仪娘娘很紧张这宴会，瞧修仪娘娘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就知道，越近赏菊宴，修仪娘娘就越激动呢！还有每回皇后娘娘一提关于赏菊宴的事，修仪娘娘就听得特别认真！」　　赵顺儿听了彩菊的话，有些好笑，彩菊不愧是打听后宫闲话的一把好手，自己每日请安，可就没看出张修仪娘娘有什么不同，彩菊倒能说得这样一套一套的。　　赵顺儿把自己打理停当，巳时就带着彩菊秋霜去了御花园。今日的赏菊宴是午宴，一直要到申时才结束，但早上也是巳时就要到了，因此皇后娘娘就停了一日请安。　　到了御花园，秋霜还算规矩的跟在赵顺儿身后，但彩菊就兴奋的四处看着，赵顺儿心里好笑，装作全不在意四周的样子，笔直的去了设宴的静心轩。　　彩菊虽是心里好奇，恨不得再多看两眼，可主子直接到静心轩去，她也没奈何，只能跟着主子。　　静心轩里分了两处席面，一处在里间，是一众嫔妃的坐位，一处在外间，则是给命妇们的坐位。　　赵顺儿走到里间，嫔妃们已来得颇为齐全，只有贤妃、张修仪等数字高位嫔妃还未到。　　阴采女这一回没有一见到赵顺儿就缠上来，赵顺儿见她不停的向殿门处张望，想是在等俪妃娘娘，要等俪妃娘娘一出现就缠上去，看得赵顺儿都替小羊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