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泽光着脚在家中行走,她有些饿了,但是心中坚守着一个减肥的使命,她已经坚持一周没有吃晚饭了,等八点过一刻,她就允许自己吃个香蕉,喝杯牛奶,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她并没有多大志向。  母亲这几日老是来烦扰她,跟她讲又有多少同事家的孩子结了婚生了孩子,她不喜欢听,但也不能骂几句挂了电话,就由着手机躺在枕头上,而她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在家里闲走。  八点整,她走到阳台把窗帘拉上,把仙人球从阳台外面搬到里面来,关上了阳台的灯。  屋里瞬间暗了一个亮度,伴随着仙人球每时每刻的枯萎。  她的家不够大,没有客厅和储藏室,所有杂物都挤在她的衣柜里,也幸好她并不是个爱穿新衣服的女人,所以整体上家里显得空旷些。一层隔断挡住她的床和衣柜,另一边就当做是客厅了,不过她家基本没有客人会来,所以客厅里没有沙发,更没有电视机。  八点过一刻,她的铃声响了,她连忙跑到厨房取出香蕉和牛奶,把垃圾桶踢到床头附近,自己一个跟头趴到柔软的大床上。  她看了眼手机,母亲总算是唠叨完挂了电话,她拿起手机左翻右翻,微博上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微信上群里的同学聊得热火朝天,最新的一条信息来自她的前男友,告诉她贵州下雨了,连绵不绝的下了一整天。他们团队旅行的计划不得不搁浅,此刻正坐在酒店的房里,还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窗台的声音。  “哦。”她回了消息,扔了手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人生好无聊啊,她暗自思索,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让她过完这一生吗?    男朋友就像一条狗。她蒙在被子里喃喃。  她大概又想到了前男友。  八点半整,她听见对门钥匙开锁的声音,再然后,门开了,那位仁慈的年轻教授终于回到家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莫非是走回家的?  不一会儿,门外面便传来了扑鼻的香气。  这男人不会开抽烟机吗?梅泽愤愤的想,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口要开门。  算了。  这味道虽然让她更饿,但也正好锻炼锻炼她的毅力。    贺雨回到家已经八点半,换鞋、换衣服、洗手,他习惯于这些有条不紊的生活节奏,再次洗了一遍手,他开始做饭。  牛肉切块儿放入冷水锅中,慢火加热逼出牛肉中的血水。用另一口锅做菜,倒入热油爆香姜蒜。他不能吃辣,所以辣椒只放了一点点,花椒、八角、桂皮和野山椒少许,再下入牛肉同炒。  火候适宜,牛肉的香味冒出来时,倒入料酒翻炒,最后加入西红柿炒出汁水,加水加盐小火慢炖。  把菜盛出锅,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  他走到门前,顺着猫眼看,却看不见有人。  感觉有些怪异,贺雨反锁了门。  电饭锅里的米饭也叮一声好了,在暖冬的夜里,散发出软糯的香气,他安心坐在桌前,终于吃了晚饭。    另一边,梅泽也听到有人敲了三下门。  她正睡得很香呢,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她在这座城市没有几个熟悉的朋友,房东也不会在大半夜催她交房租费,物业费这个月月初刚交干净。她想不出还会有谁会敲她家的门。  她喊了声:“谁啊。”  结果再无声响。  人在昏沉中难以保持合理的警惕,但一向独居的梅泽还是感觉出一丝的不妙,她蹑手蹑脚下床,顺手拿起网球拍,朝门口走过去。  她光着脚,寒气嘶嘶的从脚底钻到心窝里,冻得她咬牙切齿。然而此刻的她必须忽略掉这些不重要的细节,因为当她越靠近门,便越能清晰地听见门口隐隐的声响。不算大,似乎在撬门。  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上动作是大是小,赶紧跑到门口把房门反锁,小心翼翼凑到猫眼去看,果不其然,猫眼已经让人糊上了。  对于一个独居女子,这样的事情早有耳闻,她慌张之际,给警方打了电话。  再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构想,也许今日就是她的死期,或许小偷手里有枪,她要不要跟他同归于尽,这样算不算正当防卫;时而她又想到刚刚妈妈打电话过来时没有好好听她讲话,还有男朋友的挽留自己也是任性地拒绝;她等待着,手心细密的汗。  “请问你找谁?”突然,门外有人在交谈,来者却不是警察。    “我想这位户主应该不需要一个开锁匠,那么你就是另有目的。”  贺雨吃完饭,将厨余垃圾整理好,就要将垃圾放到门口。以便他明天早上上班把垃圾带到楼下去,如果不这么做,他的记忆力总是迫使他中午回到家时还能看到可怜兮兮的垃圾袋,丢弃在门口,没有人问询的样子。  当他推开门,便看到一个穿黑色运动装的男性,在对面的门口鬼鬼祟祟,戴着帽子和口罩,看样子是小偷无疑了。    小偷显然没有料到这户人家竟然敢开门,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刀,准备随时给他致命的一击。  身后的男人又说了一句话,小偷十分不耐烦了,心底的恐惧告诉他必须做点什么,但是如果为了这次作案就将自己的一条命搭上岂不是太不值得。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是贺雨给了他反应的机会。  去选择一个更为正确的,而不是一时冲动丧失了头脑。  “如果你短时间内十分缺钱,银行也帮不了你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一些钱;可是如果这行你已经做了很久了,没有悔改之心,那么我……”贺雨还没说完,就听见刀子掉落的声音,那小偷转过身来,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小偷冲向楼下,在一楼门口被警察截住。  但他并没有多大的反抗,因为他知道,如果当时他一时冲动伤了人,就不仅仅是拘留这么简单的下场了。  梅泽推开门,对贺雨说:“知道他为什么跑了么?”  “你不是?”贺雨显然认出她是之前扭到脚的女子。  梅泽咳嗽了一声,“抱歉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眼神迷离,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说实话:“谢谢你啊,不过我没有扭到脚,都是骗你的。车费我现在给你。”她转身要去屋里拿钱,贺雨制止了。  “不用了。没扭到最好。”贺雨点点头,转身回家了。    “真不要啦。”梅泽小声嘀咕,“那就真不给了啊。”她开开心心关了门,使劲的把门反锁上。    诸君有没有这种冲动涌上脑海,很无厘头,想要跑到最高的地方,对一个陌生人说感谢。  也偶尔有这样的冲动,盘旋在头顶挥之不去,心甘情愿做一个天底下最恶毒的人,让所有人厌恶自己。    梅泽醒来,就意识到自己起晚了,大白天的,她再一次输给了她的闹钟。  潦草地穿上潮湿的衣裳,扎了个马尾,脸没洗牙也没刷便跑下楼去,不顾形象叫了一辆出租,紧赶慢赶到了公司。临走时司机师傅给她抹了个零,让她不要太着急,会赶上的。  她谢谢谢谢说了一路,直到见到boss,微笑得体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滚回自己的办公室,她还是忍不住开心的庆祝了一番,“yes!总算没有被他逮到,差两分钟也不算是迟到啊。”  办公室里其他职员呵呵笑她,同事安楠给她递过来一杯咖啡。  “怎么,你家闹钟又坏啦。”  梅泽一边接过,一边直点头,“每天都得这么心惊动魄一场,肯定是嫌我平时不运动。”  另一个女同事顺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腰,“我也看出来啦,不运动的人腰就是不一样。”  梅泽白了她一眼,没有还嘴。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梅泽疑惑地看了看整间办公室,留心多久才发现,今天有位同事没来。  “白璐呢?我怎没见到她?”  隔壁桌的小张笑得有些奸诈,摸了两下自己几根可怜的胡须,“她呀,好像是回老家结婚去了吧,她婆家算好了今天是良辰吉日,不然还能这么着急啊。”  办公室又是稀稀拉拉的欢笑,梅泽尴尬的点点头。这年头广大劳动妇女总是被催婚,好像一出大学校园你就老了似的。  她在WY社工作不到两年,和同事相处也算融洽,不过社里的男同事相处久了都变成男闺蜜了,怎么也发展不成爱情。  “梅泽,看见我给你发的稿子了吗?检查完了发给印刷处,这个比较重要。”  她接收了稿件,打开第一页,署名“贺雨”。  是一篇论文,关于“ 新疆柯坪中奥陶统结核状灰岩的沉积环境及成因”。  原来是地质学教授,梅泽思索了一会,问道:“这类的论文不应该发表在JCR,SCI什么的期刊上吗?”  “已经征得本人同意了,这个只作为尾页的一个拓展知识,近两年地质学很厉害的年轻教授,在SCL上发表过很多论文呢。”  梅泽通篇认真读了这则论文,对于作者的严谨性和逻辑性佩服不已,果然是研究地质学的,搞得好像地球表面是他们创造的似的。  她又想起昨天他认真挑选青菜的样子,果然是老学究。    重复工作的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像梅泽这样,正午回旋不去的阳光直射在她的头发上,而她一动也不想动。  “这样下去我就要未老先衰了。”她捂住眼睛,半睁开左眼瞄了眼旁边的人,“一份鳗鱼饭谢谢。”  同事冬青捏了一把她的脸,“天天不知道运动,活该未老先衰。”  刀子嘴豆腐心,梅泽跟冬青虽然算不上挚友,但在社里算是最能聊得来的。  捏了把她的小脸算作补偿,冬青还是要给她带饭,顺便提醒她站一会活动一下,不然真的要亚健康了。  Somebody says, life is like a top.无论旋转多久,总会回到原点,原以为的每一次逃离和跨越,都不过是距离原点更远一点而已。然而结局总是,花更长的时间和更大的力气回到原点。  类似于衣锦还乡,或者洞房花烛。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没意思。”    下午的课结束后贺雨并不能立刻回家,两节大课结束后一群学生便围堵过来问他难懂的问题,例如“地球形成初期壳幔分异在先还是核幔分异在先”、“超变质作用型和深熔型花岗岩的转化机制是什么”、“对于榴辉岩的属性有何见解”……  他一一解释,学生堵在教室的风口处正好替他挡了一些寒风,而学生渐渐散去,直击他的是北方凛冽的因狭管效应而加倍增大的冷风。  他打了个喷嚏,同事原野给他打来电话。  “有事吗?”他的声音有些哑。  “不容易啊不容易。”对方没有直入正题,而是先酸了几句。  “讲课太久,忘记带水,嗓子不舒服,有事吗?”  “咳,不跟你闲扯了,来了院长办公室再说,我正在路上,你在哪个教室?我跟你一起。”  “科技楼0612,你愿意爬楼梯就来。”  “呵呵。”  贺雨抬眼看过去,原野正倚在教室门口跟他挥舞着手机。  “早就看见你了,走吧。”  贺雨跟着他的脚步赶上去。    “你知道院长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贺雨摇头,但还是猜测,“或许关乎访问学者。”  他拍了拍原野的肩膀,“你看样子要出国了。”  原野不如他高,被他轻轻一拍,重心却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站稳后回过头来喊道:“你觉得我像是愿意出国的人吗?写个纯英文的论文已经让我头疼了。”  原野这话有些自贬,同样都是地质系新聘来的副教授,他的造诣和学术水平从来不是糊弄人的。贺雨听了他的自贬也不说什么,反正这人从小养成的习惯,在自贬中自负。并且乐此不疲。    梅泽坐三号地铁下班,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家。不顾形象躺在地上的时候,听到隔壁教授家开门的声音。  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嘛,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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