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

第一一没有理会李羡和魏成才说的话。　　后来只听见“砰”的一声，她余光一瞟，原来是魏成才连人带桌地倒在了地上……　　　　而魏成才的那位同桌还好好地端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地上摔得四脚朝天的人。——迫于李羡的眼神压力，他不敢向自己的同桌伸出援助之手，只有眼睁睁地做个旁观者。　　魏成才心里贼苦：怪我嘴贱啊！　　　　　　→←　　　　高一的晚自习是晚7：00~9：20，共三节课的时间。　　第一一闲得无趣，干脆把所有的课本都写上了名字，却没写全，单单写了姓。看她在每本书上励志般地写下“第一”两个字，李羡玩着手机冷嘲一声：“想考第一想疯了吧，倒数第一还差不多。”　　点名册的名单顺序是按照中考成绩从高到低来排的，李羡倒数第二，她倒数第一。　　虽然两人的名次相差不大，但李羡还是有点优越感的。　　——毕竟，终于有人给他垫底了。　　　　然而第一一没有睬他。　　事实是，第一一从坐下来就没抬过头，根本没有好好看他一眼。定力未免太好了些。　　　　李羡第一次被一个女生无视，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要知道，凭借着一张明星般的俊容，他可没主动和哪个女生搭过话。从前都是那些女生们制造机会接近他，各种倒贴讨好，甚至变着花样跟他表白。现在，难道是风水轮流转了？　　　　忽然把手机抛在桌上，李羡不耐烦地转过半边身子，面向第一一，“喂，你是哑巴？”　　第一一仍旧低着头，不看他，回答得很直接：“不是哑巴，只是不想和你说话。”　　　　李羡噎住，仔细盯着第一一瞅了几眼。　　这女生就是一个典型的面瘫！　　没有小情绪没有小表情，不会笑不会生气，说话声音也干巴巴的毫无情感。　　好像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似的，完完全全不受外界影响，彻底与世隔绝了，一心只读圣贤书一样……李羡不由腹诽：一个大学渣，你装什么装。　　　　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了。　　坐了两节课的第一一总算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往外走，却被李羡逮到机会捉弄她。　　李羡一脚蹬着课桌下的踏杆，身体后仰，潇洒地把椅子往后挪了一段距离，挡住第一一通行的间隙。　　　　第一一平淡说：“请你让让，我想出去一下。”　　李羡嗤笑，“我叫你坐里面的？”那么安全保险的位置，本应让给他坐。　　　　第一一垂下脑袋，遇到这么讨厌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羡的笑意逐渐加深，眼睛都弯了，使坏道：“你要么哭，要么笑，要么别出去，三选一。”　　第一一退了一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李羡：“……”没劲。　　　　10分钟的休息时间过去，上课铃响起。　　李羡继续戳手机，从始至终不曾翻过一页书，全然没有身为学生的觉悟性。　　　　“害群之鸟！”　　不知什么时候，校长李正无声无息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还偏偏来到李羡身后，当场把他的手机没收了，“李羡，你给我出来。”　　李正浑然一派老干部的作风，背着手走出教室。　　李羡伸手扶了扶额头，自认倒霉，慢吞吞地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前排的同学一听到动静，全都齐刷刷地扭头向后看。　　他们的目光里写着同一个疑问：多大点事啊，校长至于亲自教训学生吗？　　仿佛大家都觉得，李羡好倒霉好倒霉啊。　　唯独第一一最是淡定：狂人有祸。　　　　→←　　　　校长办公室。　　　　挨了一顿训后，李羡死皮赖脸不肯走，两手抓着李正的办公桌，站没站相，语气软趴趴的：“我都认错了，您把手机还我呗。”　　李正把没收来的手机揣进衣兜里，手指轻敲着桌面，“下星期的零花钱不想要了是吧？”　　李羡一下来了精神，立马绷直懒散的身板，赔笑说：“别，手机您帮我保管，我回去学习了。”　　　　看着李羡离开的背影，李正摇头叹了气，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谁想得开？　　此前出于私心，他把李羡塞进重点班。李羡当时还因为这件事闹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到7班来。还是他和妻子倪雯好说歹说，各种威逼利诱，这才把李羡搞定了。　　　　无论怎样，待在重点班总比待在平行班里混日子好，即便不能提升成绩，至少也能让孩子受到一点学习氛围的熏陶。　　李正虽不对李羡抱有太大的期望，却还是不忍心轻易放弃他。　　……　　　　回到教室，李羡跟个没事人一样。　　魏成才拍了拍他的肩，关切道：“没事儿吧？”　　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手机，李羡轻飘飘地回应：“能有什么事，习惯就好。只要态度端正，下场不会太惨。”　　魏成才刚放下心，李羡又补充一句：“不过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我们班多半要成为校长重点巡查的对象了。怎么样，刺不刺激，开不开心？”　　　　闻此噩耗，魏成才瞬间炸毛：“李羡，你特么真是个害群之鸟！！！”　　李羡微垂着眼皮，神情不要太悠哉，“谢谢夸奖。”　　魏成才：“……”哇擦，无耻啊。　　　　李羡突然转过身趴在椅背上，提醒说：“蠢才，你往后可要好好表现。现在我们班已经被校长盯上了，要是改天你再被副校长抓个正着……啧，一只害群鸟，再加一颗老鼠屎，一定会引起学校的高度重视。到时候两个校长轮流来查课，咱班同学会群殴我俩的。”　　魏成才嘴角抽了抽：“闭上你的乌鸦嘴！”　　　　魏成才的同桌罗子豪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两个家伙是怎么从正校长扯到副校长的，大概是他俩的思维跳跃性太大了吧？只因罗子豪不知道，魏成才其实是副校长魏文翰的儿子，也是李羡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他俩关系铁着呢。　　　　→←　　　　不管周围如何躁动，第一一始终心静如水，最多只是拄着下巴发呆，老老实实地等待下课。　　李羡实在看她不顺眼，超级不顺眼。——可又贱兮兮地忍不住偷瞄人家。　　　　下课铃响，晚自习结束。　　通校生做好准备离校，住校生背上书包准备回寝室休息。　　　　在望城的各所中学里，一中的通校生是最多的，起码占了三分之一。　　通校生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自由生物，至少针对住校生而言。　　李羡是通校生，他家离学校很近，10分钟左右就到了。魏成才也是通校生，他俩平常都是一路上下学的，到了最终的岔路口才分道扬镳。　　　　“阿羡，你好了没？快点行不！”魏成才单肩挎着书包，站教室门口等候李羡。　　“等会儿。”李羡仍坐在椅子上，不徐不疾地对魏成才吐出三个字，却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锁定在第一一身上，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她一把，否则咽不下那口气。　　　　第一一抬头一扫，教室里的同学都快走光了。面对李羡摆明了的挑衅，她憋了憋，不说话。　　李羡双唇微抿，笑得有些乖张：“笑一个给我看，我就让你出去。”　　　　第一一从没听过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理他才怪。直接站起了身，将魏成才的课桌往后一推，腾出一条足够通行的缝隙，然后淡然地走了出去，随即又把魏成才的课桌挪回原位，留李羡靠在椅子上干瞪着眼。　　估计之前要不是魏成才坐在座位上，她早就推桌子了。　　李羡：“……”还能这样？！　　　　魏成才倚着门呆在那里，看热闹般，似笑非笑。　　李羡顾不得搭理魏成才，只白了他一眼，不甘心地抓起书包肩带往门外追，偏着头朝天桥方向望去——第一一还没走远，正两手空空地踱着步子回宿舍，落单的身影显得十分瘦小。　　　　李羡停住脚步愣在原地，隐隐有点不忍心了。　　——这个女生一点都不好玩。　　　　→←　　　　第一一回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都已洗漱完毕、待在了各自的床上。　　她弯腰从余婷婷床底下拿出自己的凉拖鞋，到阳台外洗漱，后来更是在外面站着把脚洗了。她住的是上铺，不好意思坐在别人床上洗脚，以前也是这样。　　　　有两个室友歪着头往外看了看第一一，觉得这人太奇葩了。　　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那种女生，肯定不好相处。　　　　待第一一从阳台外走进来，余婷婷坐在床边跟她说：“你以后可以坐我的床。”　　第一一反应了几秒，迟钝道：“嗯，谢谢。”　　说完谢谢，她就踩着梯子，慢慢地爬上自己的床，不声不响地躺下了。　　余婷婷觉得，自己的话或许等于白说。　　　　通常开学第一天，学生们都很兴奋，晚上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本来10：30就准时熄灯了，但直到凌晨一点多钟，寝室里还没静下来。　　第一一的睡眠质量不好，还特别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室友们沉入梦乡的时候，她还醒着。　　　　漫长的一周终于捱过了三天。　　第一一可谓度日如年，每晚持续煎熬着，导致白天状态极其不佳。　　原本她刚来学校那天还有点健康的气色，现在却像是被打回了原形，成了一只戴着黑眼圈的大熊猫，脸上惨白惨白的，跟医院里的病人没区别，怪吓人的。　　　　房雅珍知晓第一一的情况比较特殊，因此最近两天一直在留意她。　　眼见她状态越来越差，房雅珍心里挺担心的。　　像李正当初说的那样，要是第一一在学校里出什么意外，学校和老师都逃避不了责任。怀着不安的心情上完两节英语课，房雅珍抱着课本走到李羡身边，对他里面的女孩说：“第一一，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第一一点头答嗯，表情虽是镇定，内心已开始紧张不安。　　一般只有犯了错的学生才会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可她上课时没有打瞌睡，也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走神，算是很认真地在听老师讲课了，为什么要她去办公室呢？　　　　房雅珍先行一步，第一一手心冰凉，沁出了冷汗，慢缓缓地扶着课桌站起来。　　这次没等她开口，李羡便主动让出通道。　　她嘴唇干白，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不知是腿软还是怎么，她身子陡然向前一倾，险些扑在李羡身上。　　亏了李羡眼快，及时用两手托住她的肩，没让她倒在自己怀里。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李羡竟也没趁机逗她玩，只紧着眉问：“你怎么回事？”　　　　急忙脱离了他的手，第一一重新站好，“对不起。”　　道了歉，赶紧往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