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那些平凡的日子,经过岁月的剪裁,最后都成了流光溢彩的回忆。  一九九三年的六月,太阳不余遗力地挥洒热情,柏油路上搁个鸡蛋,大约不久就能听到“嗞嗞嗞”的声响。离暑假还有一段时间,D城三中的学生顶着烈日按部就班地上学,作风可以说是相当顽强了。    上课的铃声一响,楼道里必然一阵兵荒马乱,趴在走廓栏杆上的学生从容不迫地往教室里走,而趁课间十分钟溜到小卖部买吃的那些人这下可就着了急了,好在夏天买的多是小汽水,冰棒雪糕什么的,三下两下解决掉问题不大,只是吃得急了,嘴角难免带了些缤纷的颜色,常常不知不觉就挂半天,直到旁人哄然大笑才幡然醒悟。    铃声过后,走廓上已是空荡荡的,隐约还能听到窗外的知了仍不知疲倦地叫着。许宁原本趴在课桌上小憩一会儿,这时伸了伸懒腰,慢慢直起身子,白净的额头忽然被压出了一块红印,很是显眼。同桌许燕指了指她的脑门笑弯了腰:“包……包黑子!”去年七侠五义播放时万人空巷,那时腐女还未盛行,但焦恩俊的展昭孙兴的白玉堂这对CP已是火得一塌糊涂,就连那个脑门长着月牙的家伙也收获了一大票粉丝。许宁却不大喜欢听到这个,毕竟人家白着呢。她揉了揉脑门,没能将印子揉开,却摸出一手心汗。许宁心里模糊地想,这种鬼天气树上的知了是不是也会中暑?    教室里面的吊扇被扭到了最强档,可吹出来的风是热的,扑在脸上直让人昏昏欲睡。但这时初三六班的氛围看起来却是严肃而紧张的,中考在即,班上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下午最后一节课原本安排的是劳作课,但到了冲刺阶段,与主科无关的早就已经通通让路了,这节课被毫无异议地征用为数学课。这种天气这种时段上数学课,对大家的意志力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年轻的数学女老师正在讲解一份模拟试卷,最后一题作为通关大魔王很是难倒了一批人,数学老师解题时几乎写满了半个黑板的板书。许宁手上握着一支晨星水笔做笔记,因为剪了齐耳的短发,有几缕发丝落下来,她用手指顺了顺。    数学老师头也未回,随手将粉笔头向后一掷,只见一个白点在空中滑出漂亮的抛物线,之后便稳稳地落进了粉笔盒,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每个老师都是深藏不露的暗器高手,指哪打哪,例不虚发,不少人都有额头中彩的记录。只听见粉笔落入盒子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仿佛就此劈开了在座学生脑子里的那团浆糊,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数学老师刚毕业不久,正怀抱着一腔教书育人的热忱,她环顾了全班一眼,笑眯眯地问:“这道题有点难,题目本身又有一定的迷惑性,我想知道班上有哪几位同学答对了?答对的同学请举手一下。”    许宁立刻举手,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瞄了一下周围的情形,目光所到之处,好像就她答对了。她有些骄傲地挺直了小腰板。    在学校里面有两种人特别容易受到老师关注,一种是成绩出类拔萃的,一种是调皮捣蛋的。许宁和这两种学生都不沾边,她成绩几乎没掉出过班级前十,虽说这成绩已经不错,却也没优异到给开小灶的程度。平时做事循规蹈矩,是个让人放心的乖宝宝。她的同桌苏燕燕学习很一般,不过她家里是开五金店的,家境在D城算很不错了,穿着打扮在同学眼里也颇为时髦美丽。学校里面有势力的小混混都在追求她,无形中声名远播,自然而然成为全班乃至年段锋头最劲的女生。苏燕燕刚才努力听了大半节课,只听得昏昏欲睡,这时好不容易逮着空开个小差,立刻环视四周,之后便咬着嘴唇冲着许宁笑。许宁本能地觉得这笑容透着几分诡异,她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她,小声问:“怎么啦?”    苏燕燕斜侧了身子在那边挤眉弄眼:“后面。你自己看。”说完自顾自在那边“扑哧扑哧”地乐,也不知道在乐什么。许宁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宋致远将举着的手放下来。    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又倏地移开视线。    黑矅石一般的漂亮眼睛,男孩这一眼目光太过深邃,许宁心脏忽然“砰砰砰”狂跳。    忽然之间,好像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候阳光依旧耀目,细小的尘埃在那里跳舞。外面的知了在那边欢乐地歌唱。许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浏览试卷,白净的耳垂却不知怎地已经烧起一抹红。空气似乎一下子就暧昧起来了。也许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心里都停驻着一只蝴蝶,偶尔扇动下翅膀,都会引起一场山呼海啸般的飓风。    数学老师从来不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大抵是因为太年轻,说这样的话也没什么说服力,教学一贯以鼓励为主:    “不错,至少有两位同学答对了。不过,如果中考再出现类似的题目,我希望班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同学能答对。我相信你们能答对。”在数学老师鼓励的目光下,同学们纷纷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数学老师很满意,她看了看教室外面的班主任一眼,温声说道:\"你们先订正一下卷子上的错误,有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再举手发问。”    班主任一直是学校暗探级别的高手,她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的教室的各个地方,尤其是你在做小动作的时候总能给你会心一击。这时她已经在教室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两位老师仿佛地下工作者一样用眼神传递暗号,只见数学老师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数学老师前脚刚迈出教室,刚被模拟试卷虐得死去活来的学生立马就恢复了活力,大家开始伸懒腰,抓紧时间交头接耳,拿方才的事情打趣。    “班上这么多人,就你们两个答对了,你说巧不巧?”宋致远有个胖胖可爱的同桌,大名罗家辉,他挠了挠脑袋,开始咬文嚼字道,“这是不是缘分?你俩看起来也挺郎才女貌的。”    数学卷子满分是一百二十分,宋致远这次大意了,有一道选择题没做对,他有些懊恼地用圆珠笔戳了戳那道题,头也不抬地回道:“貌你的头。还不赶紧做题!你这次又错了好多。”    罗家辉的成绩在班级里面一直吊车尾,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一向都错很多。”    早恋在学校官方绝对是禁止的,老师对此也是虎视眈眈,然而,对于青春期的学生来说,这是一种既隐秘又难以言说的诱惑,尽管明面上男生与女生之间楚河汉界,壁垒分明,却又本能地捕捉着那一点细微的小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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