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可清凉

南木所在的北方小镇没有很好的绿化，炎炎夏季她高考结束被妈妈逼着学车，她不喜欢啊，为什么女孩子学车，出门可以步行、可以打车、可以爸爸妈妈接送，偏偏晒太阳花几千块学车，于是她以为从小到大不哭鼻子突然干嚎几嗓子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去晒强烈的紫外线。事实上，南木妈妈方玲儿可是突然不珍惜她的眼泪了呢：“那干啥啊，咋还哭上了呢，给花钱还不乐意了啊，那妈不也是为你好，省得以后你也得晒黑喽，还学不会，咋让妈不省心了呢……”老婆这一顿东北话让南木爸爸心疼女儿了：“咱们先不去了啊，先不去了。”　　三天以后，南木爸爸拉上南木到了一个茶馆，“爸，你这是干啥啊，请我喝茶？”“来，丫头，你先进来说。”于是南木到现在依旧记忆清晰的就是前台居然是驾校报名的地方，这隐藏的也太深了吧，这手段有点卑劣吧，可是是不是不能在这里哭了……　　　　那年的南木只有18岁啊，她可真青春也清纯，唯独她没有一眼望去就很漂亮的脸和身材，暂且因为看起来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得以平平淡淡的度过平凡的花季雨季，高考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还没有那么重要，她不知道自己以后做什么，爸爸妈妈没有让她深思熟虑过未来，她也便不愿动脑，只知道读书学习就是了，如果非要说对未来的期许那大概是想有一个大叔一样的人疼自己，当然这个大叔不能油腻，而且要年轻多金护犊子，大概是十几岁的年纪里看了太多黄金剧场的青春偶像剧，只会幻想某天摔倒会有一只修长的手拉她起来，并给她一个温暖的笑，而后像电视里总是可以不期而遇，缘分悄然而至……可是吧，这个小镇没有这样的一只手，南木坐在驾校场地旁的木桩上支着头想着这样的手会不会在大学里遇见呢。　　“小姑娘，来练车的吧”　　“啊……是的，你是教练吧，我应该从哪里学起”　　“以前开过车吗？”　　南木想起初中爸爸喝多酒自己当代驾可是不好说出来：“开过。”　　“来吧，开一圈。”　　南木像个小傻瓜跟着就上车了，一个破旧的大皮卡，南木挂了一档，松开离合绕了驾校两圈，心里激动又紧张。　　科三场地的年轻人让开一条路看向车里“这谁啊，杨教练怎么教她去了。”　　“新来的吧，杨教练带我们科三的啊”　　“她行不行啊，看起来很小啊”　　“哈哈哈哈哈，你想说无人驾驶吧”　　“哈哈哈哈哈，还好教练在车上”　　……　　南木听到空旷的场地传来的笑声很羞愤，从小到大也都是很优秀的，或者没那么优秀，至少一直多少有点自视清高，但是也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她想露一手给那些人看，都是大学里回来的傲慢小生，但是南木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华丽丽的停下自己的皮卡车、下车、转身微笑，因为她已经在颤抖了，开车真的很可怕！　　人总是在事情超出自己控制时很恐惧，南木坐回她的小木桩，等待平复，陆续过来几个同一组练车的哥哥姐姐，南木没有人际交往经验大多是沉默不语，偶尔搭几句话算是证明自己还在听，在树下乖巧的乘凉，马强是个瘦高但很痞的男生，大一新生暑假回来练车，腰上背着斜挎包，南木经常盯着他的包想男生带包需要装些什么呢，还好她从没被马强认为是要偷包，因为他太高太灵敏，不相信南木能拿的到手，他偶尔关注一下南木，问几个无关痛痒的事，他的眼睛很大很黑亮，南木喜欢他的眼睛，但是他可真是一个十足的混混，而且很熟练的活络氛围，南木想，他和我以前的同学几乎不一样，那些孩子都是乖巧礼貌或者纯真的。不管怎么说遇见一个年纪相仿的人还是不会那么拘谨了。　　驾校流程是每个人练十五分钟，然后继续回到树下乘凉，循环往复。其实北方夏天很好的一点就是树荫下真的是凉风习习，而黄河以南的树荫下多半只是象征性的阴影，南木听着他们说家长里短，结婚的说老公孩子，未婚的说化妆品、衣服，男生说大学所在的城市、电子产品，总之，南木很尴尬，她什么都不懂，不施粉黛如果说的是美人的话那就说普通的南木不会化妆吧，但也很开心他们热烈的讨论可以遗忘南木，这样就不至于气氛很尴尬。　　晒的油亮的树叶反射太阳光，南木有些困有些睁不开双眼也有些疲惫，六月真的有飞雪吗？为什么大家还是兴致勃勃不知疲惫地说老公孩子化妆品和包包。　　“诶？新来一个小白脸”　　“小点声呐我滴姐姐”　　“怕啥，他听不到……”　　“低下头，他往这边看，是不是听到了！”　　“哎哎哎，赶紧说别的，换话题”　　南木循声望去，阳光下一个骑在变速车上的男孩子，白色干净的体恤，军绿色的短裤，露着一节精壮的小腿，单腿支地。碎发上的汗滴落在地上，鼻梁高高的很立体，薄薄的嘴唇，笑起来眼睛都是弯的，他可真好看，南木大概第一次见这样好看的人，可是小白脸是什么意思，从那些姐姐口中听到的估计多半不是什么好词，但是他真的很白，暂且就是很白的意思吧！　　南木是个黑丫头，圆圆的脸不大不小的眼睛透着灵气，莫良看到这双眼睛便多看了几眼南木，他还是笑的还是和马强他们说着话，男生的友情真的是猝不及防就建立了，南木被他看得有点呆，她太纯洁了，不知道什么是矜持，只觉得天又热了，很久以后南木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其实那是南木第一次心动。只是那时连小白脸不知何意的南木又怎么知道心动这样的大事哎。　　他出现的那一刻，南木觉得六月的阳光好像并没有那么刺眼，他在阳关下微微一笑这样美好的场景，很多年后她也一直记得当时心里那种突然静止的感觉，十八年来一直坚守着夏天吃雪糕可以清凉，而十八岁的那个夏天，他的出现却也是那么清凉……　　南木忘了和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只记得他的声音像高中班上的男生一样清脆纯净，南木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成为一个声控，听过许许多多声音，还是一下就可以分辨出莫良的声音。没有让耳朵怀孕但是让你很舒服，很踏实。南木只知道他的眼睛很好看，但是她说不出哪里好看，真的很急人，夸一个人好看的词对于文科生来说居然都想不起，青春偶像剧里的台词形容那些高冷的有为青年，莫良这样温暖的人只能用温暖、好看来形容了吗！ 　　…………　　“南木啊、咋还不起床呢，都五点了，等菜是咋地呢，再不起让人家落下喽……”方玲儿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喊醒了南木。　　“妈……才几天我就累的不行，什么时候能好好睡一觉……”南木不止是累成狗，也黑成了锅底，倒车入库先练右入库，左脸晒得火辣辣，好不容易晒得不火辣辣，又练左入库，右脸开始火辣辣……周而复始，除了双眼皮还是白的，方玲儿每天给南木开门都憋住魔性的笑声，微微颤抖着缓解内伤。　　“练的好考过了就睡呗，那还有啥疑问咋滴”南木很庆幸自己从小是爸爸带大，否则姥姥和妈妈的东北味儿能让她瞬间没形象。　　“诶呀你这孩子，多吃两口走呗，你爸送你去呢，诶呀这一天天的，跟上战场似的吸溜几口就跑没影儿了……”　　“南木，你今天来晚了”　　“莫良、马强，你们真早。”　　“南木，你家住哪里？是不是很远”　　“啊！是啊，在西城。”　　“我家也在西城，新华书店旁边，马强你家很近吧？”莫良突然问马强。　　“就在东桥，十分钟到了。”　　“啊……不说了，今天真巧，刚好我该练了。”南木匆匆跑向第一天开的那辆破旧的大皮卡，原来莫良和自己这么近，很幸运，踩离合、打火、挂倒档、松离合，到库口打方向盘，今天练的越来越好了呢！教练终于不紧绷着了，对于年纪最小的南木说你好好练，这次我给你报上名！　　“南木，你今天状态很好啊”马强手机掐着一只烟，痞痞地看着南木。　　“是啊，我觉得突然轻松很多了。”　　“马强，我们不能输给小女子啊！”莫良笑着喊马强。　　“得嘞，瞧好吧！”马强酷酷地关上破旧皮卡的车门，好像那是他的私人玛莎拉蒂一样，他总是很高调，但也很搞笑，上车忙给教练点一只烟，后来南木才知道这是一种手段啊，一颗烟收买了人心，莫良坐在她身旁，看着车里笑了，莫良不吸烟，他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任何味道，南木听说喜欢一个人会闻到他身上的特殊气味，可是南木从来没有过，南木觉得自己大概不喜欢他，只是被第一次遇见抬头那瞬间给收买了，就像那颗烟收买了教练一样……这样干坐着没有任何话题，两个人竟然没有觉得尴尬，就是这样一白一黑一高一低的坐着，阳光洒下来往树下坐，太阳落山阳光转移往东坐坐，围着一棵树，同一批人，南木和莫良像被分离出来的一样，本来是和大家一起的，可是莫良又被那个姐姐叫小白脸，他就再也没和嘴碎的大姐们说过话了，而南木原本就是无言的，不知怎么被带出来单独在一起，于是还是沉默着……多年以后莫良想起刚认识的那几天说：“那时你什么都不懂，我怕你被带坏了。”“骗人，后来你怎么不管我了呢！和其他男生女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