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沉默了几秒,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路满扬起慈爱的微笑。    “长身体的年龄怎么可以随便应付晚饭呢。”    路满:……哈???    “李哥给你订份外卖,保准让你吃个痛快。”    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一定没安好心!    路满跟着演戏:“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矜持地笑笑,赶在李照接话前,立马打了个商量:“要不就随便来桌满汉全席?”    李照呵呵尬笑,直接无视过了后一句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哥谢你还来不及呢!”    路满煞有其事地点着头:“也是,那要不再加几个饭后甜点?”    闻言,李照也不笑了,二话不说迅速把手机塞回原处,继续秉持着听不见直接无视的态度。    路满:呵,小样:)。    两人接着尬聊了几句,空气再次突然地安静。这次李照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口直奔主题。    “小满阿,你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吧……”    路满不留情面地拒绝:“很忙,有事。”    “其实李哥还有点重要的事,得去处理一下。但又放心不下秦榛,你要不在这里看护他一会儿?正好等外卖。”      李照看着路满嫌弃的表情显露于表面,又补充了句:“秦榛家人很快就到了。”     “哦。”      像是为了验证李照真的很忙,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紧跟着响起。李照边接起来电置于耳边,边朝着路满道别。    路满撇撇嘴,无趣地电视看了几分钟,又觉得索然无味。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好微驼下腰,撑着左脸瞥向秦榛。    他略长的刘海向两边散开,露出光滑洁净的额头。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洒下光亮,照过他紧闭的双眼,在睫毛上投射出的阴影,宛如安静休憩的蝴蝶。    房里房外都阒静一片,内心的冲动以绝对优势战胜了理智。    路满起身走近秦榛的病床,最后立于他床头,伸手掐起他脸上的肉。直到秦榛的脸颊慢慢浮现淡红的印记,路满才解气般地松开了手。    她拿出手机给周潭发了几条信息,让着帮忙跟老师请个病假。    李照订的外卖很快就到了,一份加大版盒饭——菜不多,饭倒是加量一倍。    “……”    等路满慢吞吞地吃完,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可秦榛的家人依旧不见人影。    她想了想,拿起秦榛的手机又打了次电话。这次手机才滴了一声,门口便响起吵杂的铃声。紧接着手机铃声瞬间被掐掉,界面显示电话被挂断。    门外的人推开门,朝着路满投来的视线晃动了手机:“哟~”    那是一个年轻人,年龄最多二十一二岁。微微的卷发蓬蓬松松,全身的装扮无不散发出朋克风。他向着病床走来,垂在胸前的金属挂坠不住地碰撞,发着清脆悦耳的声响。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形如挺直的松柏。    年轻人扯过路满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才开始了自我介绍。    “你好呀,年轻的美术老师,等了我很久吧。”    路满觉得自己如果没看错的话,之前拨打的号码备注确实是‘哥哥’。    像是为了解答路满心中的疑惑,年轻人继续说道:“我是这小子的亲哥,秦可曦。”    “……”啥?秦榛不止一个哥哥?可是秦榛之前说的话,完全不像是有两个哥哥的样子。    路满心里默默猜忌着,面上不动声色地对比起秦可曦和秦榛的长相,势必要从中找出一点相似。    “不好意思,我以为秦榛只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啊?”    出人意料,秦可曦明显愣了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直站在后头当背景的中年男子抢过了话语。    “您说的是二少爷吧,二少爷最近在国外,这位是大少爷。”    “……”可以,这下我是真的懵逼了。    中年男子简单地解释完,接着又说道:“真的很谢谢您的照顾。如果方便的话,能否留个联系方式,我明日好登门拜谢。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让司机送您回去吧。等少爷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    秦可曦突然响起的笑声打断路满正准备说出口的拒绝,他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王叔,你这慌扯得还真像有那一回事一样。我怎么就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呢?还双胞胎。”    他看向路满:“诶我说,秦榛有病,你还配合他演戏阿。还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有病?”    路满之前多多少少是有怀疑过秦榛双胞胎哥哥这件事的可信度的,可毕竟前世的记忆摆在那里,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现在秦可曦的话让路满不禁往其他方面构想。    秦榛并没有双胞胎哥哥。    那她之前在秦榛家看到的那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其实就是秦榛?    所以前世的那个巨星也是秦榛?    两个性格爱好截然相反的秦榛?    ……    ……    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秦可曦懒懒地靠上椅背,椅子随着微微后压的重心翘起了前脚,然后他仰起头笑得焉儿坏,“你在想这个吧,很可惜,猜错了。”    “不过,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你见过秦榛几个人格?估计就那个双胞胎哥哥吧。小时候他还没搬出本家,我们住在一起。我见过他十几个人格,一个都不重样。只有我想不到,没有他演不出来。”    “表演型人格,听过吗?虽现在还算不上人格障碍,但秦榛这种人,我看再发展下去离神经病也不远了。哗众取宠、追求刺激,恨不得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自己身上,别人一不顺着他就恶劣到死。什么心理疾病,我看顶多是中二病晚期。”    路满沉吟了好一会,伸手摸了摸床头柜的棱边,没有接话。    房间里的氛围就像是正被放到高潮的电影,连音乐和铺垫都恰到好处,却没有预告地戛然停止,突兀而又膈应。    路满知道这时候她该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是比起好奇的心思,还有另一种情绪更加强烈。她余光微瞥着秦榛轻微起伏的胸廓,不乐地开口:“这种人又是哪种人?”    她的神色淡淡,声音亦是淡淡,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怒火。    秦可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嗤笑了一下,答非所问:“小时候,有一年家里来了几个小孩,趁秦榛不注意,偷偷玩起了他最喜欢的高达。后来闹得很不开心,高达很快又还到了秦榛手里。他抱着高达,然后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给踩坏扔掉了。秦榛就是这种人,无论是他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一旦被人强行拿走过,他就宁愿不要。”     “他是把这世界当做自己的呢还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要围绕着自己转。”    路满想起上学期运动会发生的事,想起那些被秦榛丢进垃圾桶的巧克力。    那时候的秦榛说了一大堆假话,假话里面只有一句真话,现在想来估计也就那句‘我最讨厌分享了’是真的。    路满渐渐地有点不耐烦:“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可曦无所谓愈发尴尬的氛围,思索了片刻,漫不经心地回答:“也没什么阿,扯淡还需要有主题?不就是嘴巴太闲了,想说点八卦吗?”    路满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可惜我耳朵不闲,它说自己不想听。”    “如果我的嘴巴非要说呢?”     “也行啊,我的耳朵也正好想听点别的八卦。比如你和秦榛是同胞亲兄弟?还是同父异母?”    如果说之前的气氛仅仅只是尴尬,那么在路满说完这句话之后,房间里瞬间进入修罗场。    隔壁病房里许是来了探病的家属,寂静的楼层顷刻间被欢闹慰问声覆盖。纵使紧闭的房门阻断了部分声音,但依旧时不时有笑声透过门缝传进来。    都说快乐是会传染的,可这快乐似乎无法传染已经臭脸的秦可曦。    路满见状忍不住在内心为自己的ky点个赞。    很快,秦可曦扯出不太真切的笑:“真不巧,我的嘴巴又不闲了。”    “哦,没关系阿。那既然没事,我回去了。”    秦可曦耸耸肩,示意她随意。他的神情是莫不在乎的,对路满去留毫不在意,仿佛他开口说的那些八卦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他刚刚的不爽也只是错觉。    路满推开门走出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恢复肃静的病房和秦榛茸茸的黑发,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跟吃了□□一样。     第二天返校,大家对秦榛的缺席没有过问太多。演员嘛,说不定又飞去哪里拍戏了。    而且比起关心别人,倒不如专心学习,努力拼一拼高二分科后进重点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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