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废物窝在这个少年怀里，听着他脑海中那个声音不断在用诱惑至极的条件蛊惑着他，而他只是不断前行，双手抱着她的力度没有丝毫改变。　　　　现在终于可以确认了吧，她确确实实的以这婴儿的身体，再一次活着了。虽然抱着她的这个男孩身体如此柔弱，眼神如此冷漠，但他的怀抱真的是很温暖。　　　　人类明明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强大，她怔怔的看着男孩的沾染着血迹的下颌骨，耳边除了风声，便是他的心跳声。人类的温度，人类的血液，人类的心跳声，真的是久违了啊。　　　　“嘿，人类小子……你最好告诉我什么时候抛下她，如果你选择留下她，我会考虑我之前做的选择是否正确。”　　　　“……现在还不是时候。”　　　　“呵，恐怕你根本不打算扔掉她吧。”　　　　“……”　　　　“你让我很不满意，你这样的悟性到底是怎么能唤醒我的？”　　　　“……她很值钱。”　　　　“你一点气魄都……嗯？人类小子，你的意思是……”　　　　“……治好她，卖掉她，可以换很多钱”　　　　废物耳旁突然一片寂静，她心里一咯噔，强烈的求生欲让她闭上了眼睛。这个怀抱一点都不温暖，凉啊……她被尿湿的地方冻的哆嗦了一下。　　　　男孩看了看怀中睡得不安稳的婴儿，然后又抱紧了一些，迎着变小的风雪中加快了脚步。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天桥底下，走进了一个用破布和树枝搭起来的小帐篷。里面铺满了枯枝和茅草，还有一条破旧但是看起来很厚重的毛毯，把帐篷外的帘子放下来后，帐篷里面也没有漏进冷风，仔细一看，原来是四周都粘满了厚厚的报纸，一层又一层的将所有缝隙都堵住了。　　　　废物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因为这里很像以前她还活着时住的那个小窝，只不过这里要稍微整洁一些。看来这个男孩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啊。　　　　“小乞丐……你让我很满意……看看这破地方，哈哈哈……”张狂的笑声让废物抖了抖。　　　　小乞丐将怀中的婴儿慢慢放在毛毯上，然后将她层层裹住，废物睁开眼，觉得湿漉漉的裤子太让人难受了，张嘴就哭了出来：“呜哇——呜呜……哇呀………呜？”　　　　小乞丐冷漠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然后她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啊哇哇——”　　　　小乞丐弯下腰伸出食指，放在她眼前摆了摆，用着非常低沉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话后，继续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听不懂这个世界语言的废物表示，对婴儿能不能别这么认真说人话……继续哭……　　　　然后他就非常利落的打开襁褓，把她尿湿的裤子脱了下来，接着又脱下了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废物猛地停下自己的充满着奶音的哭声。　　　　小乞丐光着瘦弱的上半身，慢慢凑近她的头，直到他们眼神之间再没有任何缝隙。　　　　废物被他漆黑又冷寂的眼睛锁住，这一刻她有了当年濒临死亡的感受，心脏在疯狂跳动，血液在四处流窜。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然后，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　　　　废物眨了眨眼。小乞丐收回手，快速的将脱下来的衣服撕成碎布，然后将其拼成尿布给她穿上了，最后继续给她裹上厚厚的毛毯。　　　　啊……终于不是风吹蛋蛋凉了……废物心底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不哭了。但是生着病的身体还是很难受，婴儿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一点折腾都经不起。　　　　看着小乞丐拿着草堆上面的水壶出了帐篷，跑上跑下的忙活，她头晕目眩的想着，该不会刚刚活过来就要病死了吧，眼下她是一点自救能力都没有，完全只能依靠这个一心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的小乞丐了。　　　　这个世界还挺玄幻的，也不知道这个身体的母亲去哪里了？怎么会放心把她交给一个小男孩，该不会是这个男孩把她偷过来的吧………　　　　是他从女人那里将她偷过来，为了卖掉她赚钱吗……？　　　　不会。　　　　小乞丐看着就10岁左右的样子，而婴儿的母亲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更何况她看起来十分爱护自己的孩子，眼珠都舍不得离开一下，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偷走她的机会。另外……　　　　废物想起他那时给她面包的眼神，那么挣扎和不舍，要给的仿佛是他的命。他和曾经的自己很像，都是在生存边缘挣扎、被社会抛弃的弱者。　　　　生前在社会底层挣扎，死后见过世间百态的她没办法否定，他在那个时候，是真心对她释放着善意的。　　　　只不过，善良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如此险恶环境下的孤儿来说，真的是太容易变质了。因为经历过而感同身受，所以废物心里没有一点怨天尤人。　　　　就算他不把她卖掉，他们能一起活过这个冬天吗？都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艰难至此，善良又算得了什么呢？　　　　废物想着想着就慢慢睡过去了，后来是被一股热意惊醒，吓得赶紧睁开眼后，看到小乞丐正抱着她给她喂热水，她还以为自己又尿了……　　　　大冬天的哪来的热水？废物不自觉的举起小手，抱住壶嘴吧唧吧唧喝了起来，这个身体现在又渴又饿，大冬天的还生着病，能多吸收一点热量就吸收一点吧。　　　　喝着喝着，她突然就有了一种被强烈注视的感受，眼睛往上一瞅，只见小乞丐又黑又空洞洞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手中的水壶，又是那种凝视着信仰的眼神……　　　　废物差不多喝了个7分饱，就停下了，然后用没什么力气的小手朝小乞丐的方向推了一下壶口，看起来就是一幅喝饱了不想再喝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下废物的脸，确定了什么后，二话没说就仰头喝掉了最后一点热水，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　　　　是好久没喝过热水的原因吗，味道好像有点苦苦的……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看着小乞丐因为没穿衣服冻得有些发抖的身体，想喊他过来一起盖在毛毯里，两个人取暖总会好一点。　　　　但他很快就走出了帐篷，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正等着他做，是准备去找卖家了吧，算了……身为弱唧唧的婴儿，她还是继续睡吧。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格外的好，虽然晨风依旧冷冽，但塞纳格这个充满着黑暗和冰冷的城市，在此刻看起来居然有了一点人情味。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天桥下，不知谁用树枝搭起了一个简单架子，几块被雪水洗过的布料正挂在上面迎风飘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