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话筒，方孟韦明白了谢培东急着找自己的原因，“大哥怎么会突然开车带着孝钰出了城，而且出了西南防线，去了涿州方向？”最令人担心的情况果然出现了，谢培东哪里还有时间解释，当着陈长武和郭晋阳，只好先对他们说道：“这太危险！你们稽查大队能不能去几辆车，分头找回你们队长？查账的事，最后也得他来。” “不需要他们去找。”方孟韦接过话头，转对陈长武和郭晋阳，“你们队长不在，查什么账？回军营去，告诉你们大队的人，今后来这里查账，除非你们队长本人。走吧。”陈长武和郭晋阳对望了一眼，同时答道：“是。”离开时，俩人还不忘向方孟韦和谢培东行了个军礼，然后走了出去。 下楼，却看见方孟孟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看向办公室的门。陈长武和郭晋阳本来以为她不在，这会儿两人莫名生出一些愧疚，对着方孟孟微微欠身，方孟孟微笑地摇摇头，小声说：“快走吧。”接着就是皱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应该和方孟敖有关，他那么着急走出家门，一定有问题。办公室内，谢培东问：“曾可达还对你说了什么？” 方孟韦：“说北平警备司令部通知沿路放行，这摆明了是想让我大哥往共军那边走，栽赃他是共\\产\\党。叫我以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名义，去追回来。”谢培东：“那就快去！找到你大哥时什么也不要问，叫他先把何小姐送回去。然后过来，就说我在这里等他，首先会配合他把明天的配给粮从天津运来，接着再配合他查账。” “知道了。”方孟韦轻叹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大门，却看见站在客厅里，也看向他的方孟孟。方孟韦心情复杂，她一直都在这个家，眼睁睁地看着大哥来查父亲，还不能发出一点儿声响。一会儿方孟敖还会回来，方孟韦心一横，下楼拉住方孟孟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带着她坐上吉普车，急急地去追方孟敖。 “我们去哪？”方孟孟问，方孟韦回答：“我们去追大哥。”“追大哥？”方孟孟显然没有理解方孟韦话中的意思，方孟韦有些无奈：“今晚，你就住在何伯伯家吧。”“好。”方孟孟回答，“刚才那种情景，我也不想再看到了。”“孟孟，我们一起去留学吧。”方孟韦说，“我不想让你留在这个家，更不想让你再看到今天发生的事。” “好。”方孟孟回答，“我晚上去劝木兰，让她和我们一起去。”“为什么突然开始反对木兰和梁经纶？”方孟韦问。方孟孟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因为我发现祈祷是没有用的，该来的，早早晚晚都会来。既然所有人都在反对木兰和梁教授，自然是有原因的，我和木兰没闹僵，也和梁教授没关系，比你们都好劝她。” “从圆明园回来，我们就好像没有开心的事了。”方孟韦说。“没关系，至少我们还有彼此。”方孟孟看向远方，“对我来说，足够了。”“我没有履行诺言。”方孟韦语带无奈，“没有保护好你。”“你还准备怎么保护呀？”方孟孟微微笑笑，“姑爹肯定不会让你带我一起去，我现在不也是坐在这里？” “带你去找大哥和孝钰。”方孟韦回答，“总比待在那个家强。”“孝钰姐姐也在？”方孟孟奇怪地问，方孟韦回答：“嗯。”方孟孟看着越走越荒凉的路，问道“为什么去城外？”“因为大哥去了。”方孟韦回答，方孟孟摇摇头：“我是在好奇为什么大哥带着孝钰姐姐去了城外。”方孟韦叹气，“大哥的想法，谁又能摸透。” “的确是。”方孟孟也无奈，“大哥现在要是带着孝钰姐姐远走高飞，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方孟韦开玩笑说，“要不我们别去找大哥和孝钰了。”“那去哪儿？”方孟孟问，“浪迹天涯？”“算是一个好主意。”方孟韦回答，“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找一个小屋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方孟孟装模作样地沉思一会儿，“我也觉得挺好，只是我不会织布，哥哥好像也不会耕田。”“那就住在城市。”方孟韦说，“我们各谋一份职业，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好啊。”方孟孟答应，“那就回到无锡，住在太湖边上，就像年轻时候的爸爸和妈妈。”“无锡啊。”方孟韦语气中带着感慨，“真是最好的回忆。” 方步亭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上海走不开，方太太带着三个儿女时常回到无锡老家，那个小屋和小院，虽远远比不过国民政府给他们一家在上海配的房子，但却是那般的温馨。兄妹三人在这里有过最好的童年，方孟孟跟着两个哥哥长大，调皮起来比男孩子还厉害，上树翻墙，下河摸鱼，什么都做过，一点儿都没有一个大家小姐该有的模样。 “那个时候你一调皮，我和大哥都要跟着挨训。”方孟韦说。“谁让你和大哥总不带我玩儿。”方孟孟说，“小时候总觉得我是个累赘。”“你知道大哥为什么喜欢孝钰吗？”方孟韦突然问，方孟孟想都没想：“谁能不喜欢孝钰姐姐？”方孟韦说：“这件事，归根结底和你有关。”“啊？”方孟孟奇怪地问，“我那会儿才多大呀，你少胡说。” 方孟韦摇摇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和大哥特别开心，终于有一个妹妹了。只可惜，你小时候调皮的很，性格像个男孩子，和我们预想当中的妹妹，差距特别大。”方孟孟也开始回忆曾经的事，“所以，你们是因为我不像个女孩子，所以不带我一起玩？”方孟韦想了想，“对。大哥那会儿特别希望你和孝钰换换，让她当我们的妹妹。” 方孟孟无奈，“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学你们了，省得挨妈妈那么多次责骂。”方孟韦微微笑笑，“所以我一直都特别感谢上天，可以给我和大哥一个弥补的机会。”方孟孟：“我感谢上天，更感谢妈妈。”方孟韦：“孟孟。”“嗯？”方孟孟有些奇怪。“把你人生的后几十年都交给我，好吗？”方孟韦柔声问。 人生的后几十年...方孟孟内心泛起几分苦涩，她能有吗？不可逆心肺损伤，她还能活多久，只有老天爷知道吧。“好。”方孟孟答应，而后开玩笑说“这算是求婚吗？”“不算。”方孟韦回答，“中式西式，哪有这么唐突的求婚？”方孟孟若有所思，“倒也是。那我也收回刚才的话，也没有这么唐突的答应。” “喂！”方孟韦说，“你不能反悔。”方孟孟才不管，“我已经反悔了，你能怎么样？”方孟韦突然笑出声，“在北平，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们还要一起去法国，这笔账我先记着。”方孟孟没有接话，看向车外，“大哥的吉普车！”两人再也没有刚才那么轻松的气氛，现实的压力摆在面前，让谁都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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