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崩了

“乔大哥，你先冷静一下，暂且坐下，咱们这可不是还在慢慢商量嘛？”刘广元洪亮的声音此刻有些起伏不定，显然情绪也是极其激动。　　　　“有什么好慢慢商量的？”乔一庄的嗓音虽说依旧嘶哑，可在大半夜这么叫喊着，力道之大，句句透穿屋梁，字字清晰地传到屋外人的耳中，　　　　“本当你是个重信义的好汉子，如今看来，徒有虚名！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乔一庄对着地面狠狠“呸”了一声，　　　　“京城来的就了不起了吗？可你别忘了，你也是我们大桥镇出去的人，既然连本都忘了，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人贵在言而有信？信字怕可高攀不起你！”　　　　“乔兄弟，乔兄弟啊，看在老朽痴长你几岁的份上，你可否先消消气，听老朽来说几句，如何？”张戈的声音一出，整个屋子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显然乔一庄对这个老镖师之前的言行是存有好感的，尤其是他认可了自己的侄子，于是也给了对方面子，没有立刻再发火。　　　　“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站在门口的几个镖师面面相觑地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凑在一起低声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可古怪了，出门时还瞧着都挺好，怎么说变就变？”　　“难不成，大当家的想退婚，乔家的那位火大，闹翻了？”　　.....　　　　“亏你们几个还是大男人，这么喜欢瞎嚼舌头的吗？”　　　　本来被乔铮扮僵尸伸手惊到的刘家少爷正要开口训人，可听到屋里动静不对，来不及理睬乔铮，也跟着大伙儿竖着耳朵一起听。这会儿瞧见镖师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刘家少爷不由叉腰，竖眉，圆睁起眼走上前，　　　　“是不是想着我爹听到，出来教训你们才好？”　　　　听了小主人喊话，顿时屋外也是一片安静，几个镖师都闭上了嘴，各自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又笑，又笑，”看到大伙儿都不再说话，刘家少爷又折回身，几步走到看上去此刻正“喜笑颜开”的乔铮面前，极其不快地质问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乔铮从屋里这闹腾的情形分析下来，多半之前两家定的这娃娃亲就要泡汤，无婚一身轻的他，心情大好，脸上自然也藏不住，开心就要笑。　　　　“这话就问的奇怪了，我想笑就笑，笑不是很好，难不成你喜欢成天看人哭？”　　　　既然刘广元已经和乔一庄闹翻，乔铮再一抬头看到听见吵闹的黑虎也进了院子，这厢顿时有了十足的底气，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对一个小屁孩忍气吞声，也就毫不客气地把话“顶”了回去。　　　　来啊！你们有刀了不起？我们铺子里也有大把的兵器，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乔一庄在镇上还是有些小“势力”的，谁输谁赢可也不一定。　　　　“哎呦，一个小娃，是不是以为你大伯和我爹闹了不愉快，”少年显然猜到了乔铮的心思，立刻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眉毛竖得更高了，　　“这定过的娃娃亲就要不作数，所以长能耐敢和我对着干了？”　　　　“没错！”乔铮使劲点了点头，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再说了，这是我家，我想笑就笑！想干嘛就干嘛！”　　　　“瞧把你现在能耐的，这么横，果然是这么不情愿娶我刘家的姑娘？”看到乔铮一改刚才还算听话的模样，露出一脸“造反”的架势，刘家少爷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愠怒的粉红，咬了咬牙，狠劲跺了一下右脚，　　　　“也罢，你今晚就给个实话，为什么看不上我刘家的姑娘？别拿怕鬼上身的废话糊弄人，你若给个说得动我的理由，我自回去和爹说，姐姐这娃娃亲成不了也没什么好火的。”　　　　听了对方这几句话，乔铮原本很是抵触的情绪稍微淡了下来，他低头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刘家少爷，虽然还是一副气乎乎装小大人的可笑模样，在乔铮眼里这会儿却并不讨厌，毕竟能说出刚才的话，至少这少爷不是个完全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小屁孩，还有些脑子。　　　　“只怕我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是不是明白，不说的话怎么知道？你先说来听听，兴许我明白呢？”　　　　“那我问你，为什么你姐姐必须嫁给我？”　　　　“这还用问？亲事两家早就定下，做人讲的是要言而有信，我姐姐自然要嫁给你。”　　　　“荒唐！”乔铮嗤之以鼻，　　“你姐姐她见过我吗，知道我什么模样吗？”　　　　“没见过你模样，那又如何？”　　　　也不知道为什么，乔铮觉得少年回答他这句问题的时候，神情看上去莫名有些虚，本来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睛，突然偏向了一旁。　　　　“那又如何？我要是个缺胳膊少腿的，我要是个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人呢？你家姐姐是否也肯嫁？”　　　　“既然订了亲，”少年听到这里，低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应了一声，只是音调却明显低了许多，　　“自古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胡扯！事不关己，说的轻巧，”乔铮此刻也不再多想，一把拉开自己胸口的衣服，露出他穿来的那个少年英雄被大盗砍中的前胸，胸口的伤疤虽然经过了三个多月基本愈合，可伤口的印痕在月光照应下依然显得十分的狰狞可怖，　　　　“你想让你姐姐靠着这样的胸口过一辈子吗？”　　　　“啊～～” 少年又没想到乔铮会来这一出，和之前看到“僵尸”般，不由又倒退了几步。　　　　“怎么样？怕了吧？”乔铮重新合上胸口的衣服，一脸的不屑一顾，　　　　“还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是真心对你姐妹，赶紧等会进屋也和你爹好好说说，把这亲事就此断了吧。”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伤疤的缘故？才不想娶我家姐姐吗？”刘家少爷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没来由在乔铮耳朵里却多了几分温柔，　　“其实，其实这伤口也没那么可怕。”　　　　”没那么可怕你刚才怪叫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连招呼也不打就敞开了衣服，谁看了不是一惊？还有，”刘家少爷瞬间又恢复了原本“厉害”的模样，上前几步，重新走到乔铮面前，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铮的眼睛，　　　　“你这个理由不作数，我们走镖人家，比你可怕的伤口我见也过，我姐姐一样。你还有别的什么原由？且说来。”　　　　站得近，小屁孩的眼睛可真好看。　　　　“你家姐姐的眼睛和你像吗？”　　　　低头望着死死盯着自己看的刘家少爷，乔铮心里又是一阵赞叹，不由答非所问。　　　　“我姐姐的眼睛？你问这个却为何？”　　　　“不为何。”乔铮立刻振作精神。　　　　“那你还不快回答我，到底为何不愿娶我姐姐？”　　　　“因为人不是动物！动物懂吗？”看到刘家少爷有些困惑的脸，乔铮才想起古代人不说“动物”这个词，　　　　“我想说的就是，我和你姐姐都是人，不是鸡啊狗啊，随便可以在一起，两个人真的要成婚，至少应该，”　　　　“刘大当家的，张师傅，请！”乔铮的话还没说完，乔一庄屋子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第一个走到门口的就是乔一庄本人，他的面色阴沉，手向外一摊，随后走出的刘广元和张戈神情也极其难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三个人要谈的事谈崩了。　　　　整个院子里，除了乔铮满心欢喜以外，所有人都带着紧张的心情看着出来的这三个人。　　　　“大伙儿收拾好东西，上马，跟我去镇上的喜来客客栈。”刘广元话音一落，几个等在门口的镖师立刻识趣地对着乔一庄一抱拳后，纷纷结下绑在院里树上的马绳，牵马向外走去。　　　　“乔大哥，你再想想，”刘广元转向乔一庄，　　“如果想通了，明儿到客栈我们再谈。”　　　　“爹，”刘家少爷走到刘广元身旁，轻声问道，　　“到底怎么了？”　　　　“走吧。”看乔一庄根本不愿意搭话的样子，刘广元无奈地摇了摇头，　　“去客栈。”　　　　“等一下，爹，我还有一句话要问。”　　　　“刚刚你还没说完，至少应该什么？”　　　　“那个？”乔铮没想到刘家少爷是这么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爹都要走了，还跑来问自己答案。　　　　至少两个人应该见过，彼此有感情，真心喜欢对方，才好....　　　　这要解释的太多，和小孩子说，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通。　　　　“也没什么好应该的，反正就是我脑子有病，配不上你姐姐就是。”乔铮压低声音，随意匆匆回了几句，　　“而且你们是京城人，让你爹在京城给你姐姐找个好人家肯定不难，何必...”　　　　“骗人！”还没等乔铮把话说完，刘家少爷猛然一扭头，大步走向刘广元，　　“爹，我们走。”　　　　原本热闹的乔家顿时一片安静，乔铮看着一脸凄然的乔一庄，突然觉得有些不忍。　　　　这只是个希望让亲侄子娶个媳妇的好汉子，却被他硬是给搅黄了。　　　　“大伯，都是我不好，让你难堪了，是吗？”　　　　“和你无关，回屋休息吧。”乔一庄拍了拍乔铮的肩膀，　　“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爹，你真的要悔婚？”女扮男装，和父亲刘广元并排骑马向客栈而行的刘小霜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我要悔婚，而是，哎，此事暂且不要提了，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大家都累了，且到客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