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来瑶华一族，依照神脉血统的纯粹分为华光、莲湖、灵溪三支。　　　　三支中，灵溪较为平庸，神脉普通，且一直低调。华光天生神力最高，神脉最纯。莲湖旧称瑶光，神脉最弱，虽不及华光神力高超，但勤奋刻苦，法术造诣很高。　　　　瑶光与华光并驾齐驱，甚至因为瑶光法术高超，不少瑶光神术流传于神界各族，在外界名气上，瑶光略胜一筹，这也是瑶华一族名字的来源。　　　　一直以来，华光稳坐瑶华的主位。瑶光一支认为，华光纯粹是凭着血统获得了地位，瑶光一直心有不甘，与华光势如水火，积蓄力量。数万年前，瑶光与华光血战，为了获胜，瑶光不惜与魔族勾连，将华光灭了一半。　　　　太渊神帝知道后，出手惩罚了莲湖，救了华光。瑶光悔过，但被惩罚数万年，本居于瑶华离境的中心地带，却被赶去与凡间接壤的莲湖，改名为“莲湖”，且不得参与瑶华一族的继承者大选，因为灵溪后裔皆是无能之辈，故而瑶华女帝皆是由华光所出，稳固了华光的地位。但自从莲湖事件后，瑶华的神力更为下降，而太渊也莫名与瑶华疏远了。　　　　而如今，莲湖的惩罚之期过了，这就意味着，莲湖的后人可以参加瑶华大选。莲湖曾经如此荣耀，其后裔绝不可能平庸，女帝便是提醒衔珠，不可在此时丢了长老们的支持。　　　　“晚上还有占神祀，要是影响了，长老们又要怪罪儿臣了。”衔珠冷冷道。女帝觉得头痛，扶着头不再多言，她示意衔珠可以退下了。衔珠刚踏出一步，女帝又道：“衔珠，这都是为了你好。”衔珠只略略回头，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掌灯时分，一盏盏宫灯从掌司宫漂浮而出，像百道发光的川水，涌向瑶华离境各处。衔珠斜卧在百花塌上闭目，一位仙婢手执羽扇为她扇风，一位托着熏香炉，里头燃着宁神香。衔珠闻着香，疲惫消去一大半。　　　　吱呀吱呀，一只木鸟儿飞入了衔珠的寝宫。这是用神木做的鸟，放入神力石，便可日行万里。此鸟为传信之用。木鸟儿停在衔珠塌前，叫唤了几声。　　　　衔珠猛地睁眼，她抓起鸟儿，按动机关，将鸟儿放在耳边，然听完鸟儿说话，她的脸色大变，呼吸急促，竟落下泪来。仙婢们不知所措，忙拿了手帕给衔珠拭泪。衔珠表情悲痛不已，然而将近占神祀，她不得不起身，谁知刚走下地，她便无力地跌倒在地，只觉得头脑昏沉。　　　　“清鸢……把这个，带去给莲湖的柳芷风。”　　　　清鸢慌忙接过，而衔珠却是晕倒在地。仙婢们连忙请了圣医。衔珠突然晕倒之事立刻传遍了瑶华，然圣医看过后却道：“此乃心病，休息几日变好。”长老们面面相觑，而女帝冷静道：“就让她睡吧，睡了就好了。”紫云长老急道：“那占神祀……”女帝道：“不是还有我么？　　　　长老们立刻阻止，原来女帝身患隐疾，神力大不如前，而占神祀需要消耗大量的神力，对于不再年轻的女帝来说身体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一直定下来是由衔珠代为进行。　　　　一向寡言的智大长老此时突然开口道：“女帝，您的身体的要紧。不如叫二公主去吧。”女帝不可置信地看了智长老一眼，她还来不及反驳，智大长老又道：“二公主虽然任性了些，大家担心她闹笑话，但是她天生神力高强，又年轻，占神祀消耗的神力，对她来说无甚影响。”　　　　智大长老所言并没有夸大。神力是天生的。昭月虽然不会法术，但是身为瑶华公主，瑶华女帝当年用赤炎山不死烈鸟造了她的神魄，她的神力自然是高强的。只是贪玩没有修习，空有一身神力罢了。　　　　她见长老们仍是不放心，又道，“我族仅太姬、女帝殿下、二公主可以进行占神祀了，如今太姬昏迷不醒，女帝有疾，不选二公主，难道让女帝去冒险？”有一些长老见大长老难得开口，立刻附和：“对对，就让二公主去吧。占神祀不用什么高深的法术，无非简单念念口诀催动神力，用以推测‘神劫’的到来。这么简单，二公主肯定可以的。倘若二公主闹了笑话，那也是小事，而影响女帝的身体，却是大事。”　　　　女帝瞪了智大长老一眼，后坚决道：“不行！”长老们皆噤声，都看向智大长老。智大长老叫众人都退了，对女帝说道：“女帝不用担心，不会影响二公主的身体的。”女帝苦笑道：“你知道吾不是担心这个……”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衔珠，道，“吾不想让昭月知道。一丝一毫都不想……况且……”女帝道，“吾只要她什么都不知道，快快乐乐就好。”　　　　智大长老反问道：“那么太姬呢？”女帝一愣，无可奈何道：“是吾对不住她……”智大长老叹道：“逆天行事，都会付出代价的……”　　　　床上的衔珠手指动了动，然而她并没有睁开眼睛。　　　　凡人有天灾，神族亦有天灾。自盘古开天辟地后，上古神族本有九支，千万年前的神劫，让上古神族神力突降，魔族魔力骤升，魔族一朝得志，一口气灭了八个上古神族，而瑶华一族虽然残存下来，却神力衰退，且族内神男全灭，仅留下神女。后昭煊女帝发明衍生术，用天地灵物造神魄、分出自身神力繁衍纯血后代，因为只有女性神力，造出来的后代也是女性。　　　　瑶华神女自然也可以与别族神男结合，只是血统不纯，无法归为瑶华一族后裔，在神劫后几万年时间内，瑶华神女禁止与外族通婚，只可采用衍生术繁衍。靠着衍生术，瑶华撑过了灭族之灾，通婚的禁令也取消了。但因为数万年的演变，瑶族的神女生育极为不易。　　　　因为瑶华的衰退，后来的神族才逐渐兴起。他们大多是凡人修真成神，或者是天地造化又出现的。但是不管哪族，都对神劫胆战心惊。没有人知道神劫出现的原因，或许只能归于自然天意。　　　　神劫每数万年出现一次，后来神族比起第一次都有了经验，且找到了方法，那便是让懂得高深占卜术的人找到天定的血祭者，唤醒突然沉睡的神力，用以抵抗魔族。占神祀，便是每界神界大典用以预测神劫的活动。因为需要消耗的神力较多，一般选择各族内年轻、神力旺盛的神男神女进行。　　　　俨然不同于白天的热闹欢乐，光明神台上气氛庄重。　　　　煊宸居于光明神台中央，他手执神剑，直指天空，脚下是一块发光的法阵，其他人外围一圈，众人口念同一咒语，将神力聚在煊宸的剑上。　　　　霎时间天空轰鸣，闪雷阵阵，一道闪电被引到神剑上，又分五道劈到神台的地上，竟是劈出了五道符。众人遂停止动作，煊宸仔细看了那五道符，眉头紧蹙。其他人也看懂意思，五道符的意思串起来，便是神劫将在大概三五百年后。神族过日子，都是以百年如白驹过隙，三五百年，简直是迫在眉睫了。　　　　“不难怪，前几日我下凡去，人间的天灾愈发频发了，饥荒、水灾、火山爆发等等，据神史记载，神劫出现前，凡间总是天灾连连！”“眼下之际唯有快些找到血祭者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前的神劫也有过找不到血祭者，导致神族损失几个大族濒临灭绝的事情，能不能找到，还得靠运气！”“想我神界诸族，一直以来以正道行事，拯救天下苍生，上天却如此冷酷残忍。”　　　　人群炸开了锅，议论纷纷，甚至可以说是哀叹连连。瑶华女帝在人群中，闭嘴不语，尤其听到血祭者三个字，简直心惊肉跳。　　　　“我想诸位现在就可以安排族内的人到避难的九龙天雪山，未雨绸缪。”煊宸开口道。九龙天雪山，是神族数万年前找到的一块避难地。那里不知为何，对魔力有天然的屏障，魔族进去，完全施展不了魔道邪术，对神族的人毫无威胁。煊宸的提议获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可。他们纷纷向女帝告辞，回族内筹划避难的事情。这可比在茫茫大海中找到血祭者简单多了。　　　　宋兰朝煊宸使了眼色，而煊宸却注意到女帝，她的神色极差，脸色发白，果不其然，因为过度使用神力，她昏倒了。　　　　“不要……！”　　　　女帝惊醒，才发觉自己披头散发，躺在床上，而智大长老在她身边看着她。“陛下您醒了。”智大长老担心地看着她，女帝一脸惊魂未定，她抓着智大长老急切地问：“吾怎么会在这？昭月呢？衔珠呢？”　　　　智大长老回道：“陛下，您昏倒了，是煊宸太子送您回来的。他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二公主看过您以后，我怕她累着，就叫她回寝宫了，太姬还昏迷着。陛下，您不用担心。”　　　　女帝噙着泪，她的表情分外痛苦：“是梦……我做了一个噩梦……”智大长老安慰道：“梦都是相反的。噩梦说出来，便不会成真了。”女帝的眼泪止不住，她抽泣着：“吾梦到……衔珠杀了昭月……都是吾的错……是吾的错……”智大长老拍拍女帝的背道：“陛下，太姬和二公主感情深厚，怎么会呢，您别为梦烦恼了。”女帝号泣：“不……都是假的，衔珠她这么聪明……她一定知道了……”说罢，泣不成声。　　　　而另一边衔珠早就醒了，听罢仙婢汇报给她的在女帝门外偷听到的话，她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什么鬼？什么门？”只见一女子径直走进衔珠的寝宫，仙婢想拦却无法近她的身。女子一头长发如瀑，简简单单插了一个白玉花簪，一身轻纱紫衣，柳眉凤眼，气质飘逸。　　　　“就是你这鬼。”衔珠瞥了来人一眼，女子笑道：“哟？你不欢迎啊？也罢！反正我看你这宫里，什么花也没有！无聊无趣！”衔珠叫仙婢们都退下，正色道：“柳芷风，你要是来赏花的，可以走了。”柳芷风赔笑道：“殿下！开个玩笑！”“我要你查的你查到了么？”柳芷风收起了不正经，回道：“查了。辉叶……您的心上人，死于急病。”衔珠呸道：“胡扯！”　　　　“您别急呀，我话都没说完呢。”柳芷风又道，“我一开始去到那儿，村民都是这么和我说的。等我把辉叶从乱葬岗里坟挖出来，扒开他的衣服……您别介意啊……我发现他有很重的内伤。那个村正闹时疫呢，许是邻居发现他死了，便也当作得了病死了埋了。”　　　　衔珠强作镇静道：“那他的尸首呢？你带回来了么？”　　　　“……我查过了，这是瑶华的秘术所致，能让一个人无痛苦地死去……那么凶手便是……”　　　　“所以我说尸首呢？”衔珠急道，隐隐有怒意。柳芷风不敢多言，便道：“在我挖出来后不久魔族的人就赶来了，应该是魔族的人死后，尸体会发出特有的气味，把他们引来了。他们法术在我之上，就抢走了……”她抬眼看了衔珠，衔珠满脸悲痛，柳芷风试探问道，“没把尸首带回来，咱们说过的还算数么？”衔珠把眼泪都逼回去，强颜欢笑：“算，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你都会得到你想要的。”柳芷风笑道：“那就行！太姬殿下一言九鼎。唉，真没想到，女帝会这么狠……”　　　　“啪”地一声，衔珠把一张木桌子拍裂，瞪了柳芷风一眼。柳芷风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提了不提了。我不提了。”柳芷风见衔珠心情不佳，她又怕说错话惹怒衔珠，便一刻也不想多待，找了个借口溜了。但是作为莲湖一支的人，难得来一次瑶华神宫，她便想趁此机会，好好逛逛。　　　　柳芷风法术高超，不一会就可以隐身把瑶华神宫逛完，她躺在某宫的琉璃顶上，叹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莲湖地方偏僻，处处都透露着寒酸，和瑶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还要承受旁人唾弃的目光。“不过，过不久，这就是我的了~”柳芷风吹着凉风，望着星河璀璨，心情无比惬意。她躺在上头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日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