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梦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兰烨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愁眉紧锁,薄唇紧抿,心下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冤孽致使原本的金玉良缘变成如今的心殇身残,本来还信心满满的想要下凡挽救一对姻缘,这下真把自己难住了,一方终身残缺,身份卑微,一方正值青春,身份尊贵,再怎么想于姻缘美满一事也恐怕再无可能了。 朝歌见兰烨一脸忧容,安抚道:“兰烨,你也不必如此忧心,这虽本来是段桃花缘,但机缘巧合已经化作桃花劫,你此次下界尽早断了二人的姻缘线吧,也算是造福他们了。” 兰烨缓缓道:“朝歌,你能否告知我他二人原本该是什么命格?” 朝歌回道:“你飞升到现在虽说也不足两个月,可凡间将近已过60年,现在天下由赵氏轩辕国、孟氏朱雀国、李氏沧溟国三个国家割占,呈现鼎立之势,你此次下界的国家便是赵氏轩辕国。这对情缘的女子叫赵悠然,是轩辕国皇帝亲弟弟定远王的独女。男子名叫莫初阳,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因年少时在湖边救了失足落水的悠然小郡主,定远王感念此恩,便将初阳收留在王府,做郡主的侍童玩伴。按照原本的命格簿子,初阳与悠然青梅竹马,日久生情,虽说中途也有些波折,但初阳天生是个才子,终究是考取了功名,娶了悠然,一生和乐,儿孙膝下,相携白首。” “可偏偏逢生变数,原本定远王抗击沧溟国入侵应该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但却偏偏在归途中被人暗杀致死,定远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听闻王爷亡故,突发心悸也随着去了,赵悠然一夕之间亡父逝母,好不凄凉。可谁知皇帝感念王爷为国捐躯,要接悠然入宫抚养教养,直至出嫁,方显皇恩浩荡。” 兰烨默默听完,叹了口气惋惜道:“原本果真是个好命格,真真是可惜了。” 梦华面无表情,波澜无惊道:“你作为牵缘君,往后数千万年时光还会见到无数错乱的情缘,经历的多了,便无感了。” 绯颜突然出声问道:“为何只补救情缘,其他的命格不需要补救吗?” 朝歌道:“我们要做的是将异乱的凡情控制到最小,只要他们二人的异乱命格不改变整个历史走向即可,现如今困扰他们二人的唯有情虐最重,所以才要你们下界处理。” 朝歌此时伸出右手,一道白光乍现,光芒慢慢消失手中多了两本命格簿子,隔着桌子将命格簿子递给兰烨,道:“兰烨绯颜,这是初阳与悠然的命格簿子你们收好,或许能用得上。这两本命格簿子原本是写满的,但由于二人命格已变,所以现在命格簿子大部分都是欠缺的,只能看二人的造化将其填满。现下算来他们二人应该要准备入宫了,我与梦华要赶紧把你们二人送到下界,否则怕会耽误了时辰。” 兰烨望了望绯颜,只见她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兰烨道:“看来不能回合婚殿跟小青凤道别了,幸好凡间一年,仙界才一天,要不然不道而别这孩子又要生气了,那我们快些走吧!” 四位仙君瞬间腾云飞起,朝着下界的南天门飞去,朝歌手中化出一面双掌大小背后刻满符咒的银色镜子,镜子四周一条银龙盘旋,交到兰烨的手中,道:这是乾坤镜,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他们二人命格更改后到现在的事情。” 话音一落,兰烨与绯颜看到乾坤镜的中心处出现了一团团水痕波纹,随着波纹一圈圈扩大散开到消失不见,镜子中映现出一间偌大的灵堂,堂内挂满了丧幡、祭幛,屋子最里侧有一张大黑檀木灵桌,上方摆了两方牌位,摆满了各式祭祀品,堂内正中间停放着两方沉香木木棺,木棺旁跪着一个二八少女,浑身素缟麻衣,头戴孝花,一张鹅蛋小脸现在满是苍白,双眼无神空洞的盯着地面,眼角的两道泪痕清晰入目,嘴唇干裂,亦无血色。此时虽为痛哭流涕,但也能看得出女子心中此时定是肝肠寸断,双手微拳似在撑地借力,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双腿似是快要麻木无力,但还是倔强的直直跪着。 这时灵堂外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丧服的小丫头引着一位同样浑身素缟风尘仆仆的少年朝灵堂内跑去,小丫头一边跑一边焦急道:“初阳你可是总算回来了,你快去看看郡主,她已经一天多不吃不喝就在这灵堂跪着,一开始还哭几声,现下倒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我真怕她别憋出什么毛病,咋们王妃可就是...” 初阳拥有一副好相貌,即便是一身丧服,也掩饰不住眉目如画的好样貌和清雅出尘的好气质。 初阳眉头一皱,低呵一声打断小丫头:“小蝶你别乱说!郡主不会有事。” 说完加快步伐,两步并做一步跑入灵堂,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孤独无助,宛如海面孤舟,水中落叶,一不小心就会倾覆无处寻。 初阳心底抽痛,入了灵堂先是面对棺柩跪下,拜了三拜。然后站起慢慢靠近仿佛风吹就会散落的女子,轻轻唤道:“悠然,我一听到消息就回来了。”顿了顿又道:“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悠然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初阳,喃喃道:“初阳,我没有父王母妃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说着便红了眼眶,眼角终于留下了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滑落,不住的打落在腿上,素服瞬间湿了一大片,晕出了一圈圈阴影。 一夕丧父逝母的打击狠狠砸向悠然,初阳心颤的发现悠然此时似有失心之势,连忙面对悠然跪下,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颤声道:“然儿别怕,你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你不是孤身一人,此生我都会护着你。” 悠然抬头,茫然的眼睛里映出初阳一脸悲容,道:“父王也曾说会陪着然儿,护着然儿,说要亲手将然儿交到未来夫婿手中。母妃也曾说会为我寻一门好亲事,亲手为我缝制嫁衣。可他们都食言了,都弃了我。”眼泪依然止不住的流下来,身形晃动,有倒地之势。 “小蝶,快过来扶住郡主。” 初阳见小蝶将悠然扶住,起身又走到两樽棺木前的中间位置,“咚”的一声直直跪下,举起食指、中指与无名指,三指紧紧并拢,举过头顶发誓道:“请皇天后土、王爷王妃见证,我莫初阳今生都会陪在悠然郡主身边,护她一生平安喜乐,若违此誓,必将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不要!!”悠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小蝶,想要起身阻止,可长时间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哪里还有力气给她使用,刚一起身就重重的倒在地上。初阳见此情景心下一惊连忙四肢爬地到悠然身边,将她抱起倚在自己的腿上。悠然用手拉住他的衣袖,流着泪慌忙道:“你不要发这么重的毒誓,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求求你不要吓我,你不能再出事了。” 初阳左手抱着她,用右手替她拭去眼泪,只觉她的脸庞冰凉,便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给她取暖,一边哄她道:“你放心,我此生都不会离你而去,所以这个誓言对我来说没什么害处。我只要你答应我,不要自暴自弃,否则王爷王妃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你舍得他们为你忧心吗?再者王爷和王妃的丧事还需要你张罗,王府上下百十号奴仆还等你差遣,你个样子怎么能行呢?” 悠然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温暖她脸颊的同时亦温暖了她的心,心下慢慢稳定下来,回应道:“父王一生骁勇,我虽为女子,但父王一直教我坚毅做人,初阳你说得对,我不能倒下,我不能给父王母妃丢脸,我要让他们顺心的走,风光大葬,入土为安。” “你本来是要入都赶考的,可惜也给误了。” “我考取功名也是为了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她现在需要我,功名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又不是只考这一届,我下次再去也不迟。” 初阳又道:“然儿,你现在身体虚耗太严重了,我抱你回房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悠然眼睛下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眼中的哀伤,回应道:“好。” 小蝶在一旁插嘴道:“太好了,还是初阳你有办法!” 初阳瞪了一眼小蝶,斥责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郡主准备点清粥好喂郡主吃下!” 小蝶惴惴应是,急忙跑了出去。 初阳左胳膊伸入悠然的后背,左手抓住她的左胳膊,将她护在怀里,右胳膊插入她的膝弯,起身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轻如鸿毛,初阳心下疼痛,不过才几日不见,她便清减的这样厉害,原本还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现下棱角都出来了,可见这几日,她受了多少罪。 悠然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道,原本如蒲公英一样漂泊无处安放的心落了地,找到了归宿,一阵巨大的疲惫感袭来,还未到寝室,就在初阳怀里沉沉睡去。 初阳抱着悠然回到寝室,犹如珍宝一样将她安放在软塌上,细心地给她盖上芙蓉花秀被,看见她干裂的唇畔,初阳起身倒了一杯水,扶起悠然喝了几口,喝水时她也没醒过来,喝完又将她放趟回床上。悠然虽然睡得沉但睡得并不安稳,总是会喃喃自语,手也一直乱抓,想要抓住些什么,初阳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然儿别怕,我一直都在。” 这时小蝶端着一碗米粥进了屋,看到悠然睡了,小声道:“这可怎么办?郡主还没吃东西。” 初阳回道:“让郡主先睡会吧,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等她醒来再吃吧,你也累了,自己先去休息会吧。” 小蝶应声走出了寝室,去自己的下房休息了。 初阳望着处于睡梦中的女子,想到她小小年纪就逢遭家中巨变,心痛之余更多的就是心忧,自言自语道:“接下来怎么办?” 兰烨看到这里对绯颜说:“赵悠然虽贵为郡主,是皇室宗亲,但没有依仗,未来还不一定比平常人过得好。而莫初阳虽不是奴才身份,可无权无势,将来怎能明朗。” 绯颜似是在看着兰烨,但眼睛却没有焦距,回应道:“世上又有何事能真正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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