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的红云翻腾像波涛般磅礴壮丽,天空尽染血浓的红色,红的浓烈红的深浅不一。太阳被浓云严密遮盖,只有云边细微的金色光边,透露出它的存在,景色诡异而美丽,令人陶醉在美景里,移不开眼睛。 一身薄纱红裙的令文殊站在山顶看着夕阳的景色,和景色相应显得她异常庄丽,她心中升腾出一股从来没有的异样感觉,表情茫然的不知为何。 她向下面的寺庙望去,一队人马从山下沿小路蜿蜒而上,为首的人已经到了净德寺的山门前。悟承方丈带着众第子沙弥出来相迎。 她眼光微亮,一闪而过。 净德寺是六年前被建立起来,因为风水地势很好,建成后又请来高僧入住,佛法加持,所以香火一直很旺盛。在承德是很有名气的寺庙。 去年净德寺重修了无量功德塔,今年年初终于修缮完毕。这一举动吸引了许多外来的和尚,他们纷纷慕名而来,希望能拜入门下。 而这些前来的和尚也都是令文殊的猎物。 令文殊是承德的世家令德公公爵和一品夫人如苏的长女。 令德公也是净德寺的创办人,是他花了大钱修建的寺庙,重修功德塔也他的主意。所以净德寺的主持方丈有什么事都会请教他,和他商量。 令文殊之所以叫文殊,是因为令德公和他夫人希望她像文殊菩萨一样有大智慧。文殊谐音文书,父母还希望她做一个博古通今的大学士,就像他们夫妻一样。 令文殊还有个亲弟弟令文宇,比她小七岁。他们姐弟之间并不相亲,因为令文殊四年前就住进了净德寺中,一个人生活。 她生性淡漠,对世俗红尘仿佛没有什么向往,只是从小痴迷于练功习武。 她父母全家都信佛,只有她信道。 她常常穿着阴阳鱼的道服或是水田衣修炼道法,这些都她看书自学而得的。不练习时,就穿一身红衣在山间徘徊,行踪莫测。 能进入净德寺的和尚当然是少数,他们几乎都因一个目的而来,却也因为种种事而放弃信仰。 令文殊回到净德寺中,方丈正在盛情款待这一队外来的和尚。 看到红衣女子从屋外经过,都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他们是鱼里的和尚,因为自己的小寺庙被天上的陨石击中而毁坏,只能另找寺庙安居。听说承德崇尚佛教,人文气息浓郁,便不远万里的慕名来到承德。 他们一队有一百多人。 这一百人里能有几个会被留下呢?令文殊好奇。 大德寺在整座山的中央空地上,占据面积辽阔空旷。 那些和尚第一次见到这样气势宏大的寺院,心里激动万分,站在空旷的石面上,仿佛能吸收进天地万物之精华,真是感叹造物主的钟灵毓秀。 令文殊听父亲令德公说过,这座山之前被他看上向皇上讨要,皇上便将他家封地在承德,这里的大大小小的山川河流也尽数都是他家的了。 令德公原本想将祖坟迁到这座山里,但又觉得地势太好,只保佑他一家子孙可惜了。他因为信佛本来就爱好修建寺庙,承德中的大大小小寺庙他修缮了无数,山中间这么大的空地不用真是浪费,想来想去索性就修建一座山中寺庙吧,大德寺就此而来。 这些鱼里的和尚在山里住了三天,其中一些人已经纷纷下山去了。 令文殊很高兴但也很失落,但凡是能被劝说重返红尘的人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鱼里最优秀的小和尚法号净澄,今年十六岁,只比令文殊大两岁。 他天资聪慧异常,听说他从小就做了和尚,真是修佛的好慧根。 当令文殊第一次一身红纱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就落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疑惑不解,为什么寺庙中会有女子,而大德寺的和尚沙弥都习以为常的喊她令施主。 净澄和尚观察了两天,他的同门师兄弟和他怀揣着同一个理想信念而来,从小相依互助,而如今却纷纷下山还俗。 他看到了是她在旁边怂恿劝说,红色的身影摇曳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而周围的和尚却视若无睹。 一周后,鱼里的和尚只剩下二十七个人在山上。 净澄心里疑惑,终于在一天诵经后来后山庭院找她。 后山的庭院是令文殊的住所,和前山的净德寺相连。 夜幕降临,净澄有些迷路,转转悠悠的走到一片空地上。山里风声奏响,发出沙沙沙的诡异身音。 后山无一丝烛光,这里像黑暗深渊,仿佛能把人和物都吞没。 “你是来找我的吗?”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冰冰凉凉的。在风中却出奇的清晰。 净澄转身,看到一身红衣站在不远处,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 “请问是令施主吗?在下净澄和尚。”他施礼,声音有些发抖。 不远处的她貌似点了点头。 “太暗了。”她自言自语道。 随手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个手帕,里面包着什么东西。她顺风一扬,手帕里的东西飞向四周。 黑暗瞬间被点亮,是千千万万的萤火虫,它们蓝蓝绿绿黄黄发着微微的光点。净澄欣喜的看着眼前的梦幻般的景象,眼睛里也散发出光亮。 他的面孔干净俊秀,眉毛长而浓密。 “你闯入我的庭院,找我何事?”又是冰冰凉凉的声音。 他回过神,抱歉的说:“阿弥陀佛,在下不是有意闯入令施主的住所,请施主原谅。” “和尚就是礼节多说话冗长。你到底找我何事,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令文殊平静的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净澄有些慌张,他不知为何心口闷疼,心想也许是她的住所设有屏障的缘故。 “对不起,我看到你在我师兄弟身边劝说,他们才下山去的,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和你无冤无仇。” 令文殊好笑:“这里所有的和尚沙弥都知道,我是为了劝和尚还俗才住在这里的,没什么奇怪。” “为什么?” “你觉得我是妖魔鬼怪吗?” 净澄摇摇头,她的外表不过是明艳的少女,天真无害,如果她是坏人,主持方丈怎么会让她住在这里。 “我和和尚没仇,只是能被我劝说下山的都不是想好好的一辈子修佛的人,他们一个个嘴上都信仰强大,却终究抵不过人世间的诱惑。他们当中很多都是从小就长在寺院里,没经历过人世间的美好,慧觉还没打开心根也不深。就算是没有我,时间长了等他们尝过了俗世的喜怒哀乐佛心也就没了,最终还是会离开这里。早走晚走一样走,早一点体会人间的美好,不也是一件功德事么。” “那你为何不来劝说我?” “我劝你你会下山吗?” “不会。”净澄真心的摇摇头。 “那我为何要劝你,我只劝能够动心的人。” “我也是从小就长在寺庙里没见过外面世界的人,你还没劝怎么知道劝不动我。” “你这和尚真奇怪,别人都怕被我移动心志,你却上赶着让我劝你。我问你除了我,你以前见没见过女子?” “见过。” “谁?” “我俗世的妈妈和来寺庙上香的少女。” “你对她们有没有过心动?” “她们看着很美好,就像你说的世间是很美好的但我不知道什么是心动。” “就是好奇,你对她们好奇。” “没有,她们的存在是合理的,为什么要好奇。”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容易被劝说了,因为你呆,方丈还说你聪慧,真是智商高情商低。” “我可不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劝说他们离开,就像你说的即便是你不劝说,他们迟早也会还俗的,那你为何要一个个的多费口舌。” 令文殊的心渐渐深沉了,她想起那个她始终要找的那人,眼睛里有层雾气迷离。 “你做和尚就好好的做你的和尚,干嘛管别人的私事。”她有些不悦。 “师父说过做和尚不是只能在寺庙里诵经念佛,而是要向世人传递德善,为人化解烦闷忧愁。” “要是真能解了我的心事,我死也值得了。”她喃喃地说。 “令施主说的不对,化解烦恼就是为了让人愉快的活着,怎么就要死呢。” “你当然不懂我,活着也是累。” 令文殊心中一软这么多年她孤单一人在山里住着,除了劝说他人还俗,并没有多余的话对寺里的和尚说。 她本来是不屑的,但今晚她第一次想对别人说起她的心事,也许是眼前这个小和尚絮絮叨叨的问题造成的。 “你还记得自己的前世吗?”她问。 “不记得了。” “可是我还有印象。这一世是我轮回转世的第四世为人。” “那你都还记得你原来的事?” “不全记得,但也差不多吧。我第一世出生在一个道观里,我母亲是一位道姑,因为口渴误喝了子母河的水回到道观后便生下了我。我从小跟着她学习道法武功。长到十六岁时在外面偶然遇见一个小和尚,或许是情窦初开我爱上了他。但他说他要修佛,不能有世间的小情小爱。后来我去寺庙里找他,他师父知道后很生气,说他破了戒,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他不信把他关在寺庙的地窖里。我去救他却被寺庙里跳出的神兽咬伤。”她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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