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不节的,生产队为啥分肉,这也是有原因的。    前几天,看猪圈的知青一个没注意,跑了头大肥猪,几个知青愧疚的不行,不眠不休的找了一天,终于在一个山洼下找到了,好在山上那些东西这两年也被人祸祸的差不多了,猪身上半点肉没少,找到猪的时候,那祸还一抽一抽的喘气嘞!    这下可好,大家伙齐心协力,把猪从山洼里抬了出来,一路抬到大队部,队长是个爽快性子,看这样子,除了痛快的骂了几个知青几句,也没啥子办法,猪是救不回来了。    那就分肉!    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大锅烧水,一根根柴火不断往灶口里送,噼里啪啦的干木柴声一阵一阵的,昨天麦子刚收完,大家伙刚好能松泛一阵子,这会儿家里的活计也不做了,就捧着盆子等着分肉呢!    “妈的,老子都闻到香味了!”烙猪的味道真香,都多长时间没有闻到了!    “这是提前给大伙过了一个丰收节,十里八乡的,你们去问问,哪个生产队能在这时候吃上肉?今天这肉可不能白吃,三河坝大队的生产量年年超过我们,耿老三那个狗娘养的在公社牛气的很,大家伙儿明年也发发力,让我也牛气一会!”    赵建军嘴上叼着烟卷,坐在屋檐下看王屠户烙猪毛,一百九十多斤的大肥猪,抬回来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疼,就这么分的吃了,他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只要吃肉能唤起大家干活的积极性,这肉就吃的值!    “这分肉还得一会子,没事的人都去麦场扬麦去,谁干的好,谁就能多分肥膘!”赵建军一发令,等着吃肉的闲人们立马就不见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哩,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谁不想多分点肥膘呀!    “建军叔一直都牛气的很!”    赵卫红不让李梅梅乱跑,她还是寻了个空子跑了出来,穿的衣服是几个姐姐淘换下来的,补丁摞着补丁,打眼看去,这里的孩子没人比她穿的还差。    李家的日子不差,但李老婆子改不了扣的习惯,一年到头就那么一点子布票,全在她手里攥着呢,她才舍不得给赔钱货做衣服哩。    赵建军扭头一看,原来是保国家的小妮儿来了。    她嘴甜,好话不要钱的往出蹦,听得赵建军直乐。    “小丫头会说话,”赵建军黝黑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一会让你王爷爷给你两个大骨棒,拿回去烧汤,喝了好!”    这点主他还是能做的!    赵建军和赵卫红都姓赵,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见到李梅梅瘦瘦小小的,想着大骨棒也没人爱要,她家人多,搭给她也没人会说什么,王屠户的手艺没的说,骨棒一准剃的干干净净,村里人都不稀罕这个,煮骨头汤还费柴哩!    李梅梅咧开嘴笑,“谢谢建军叔,你真是个大好人!”    她又围到王屠户跟前看他分肉,肥瘦相间的猪肉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李梅梅咽了咽口水,她都三岁了,吃到油水的机会少的可怜。    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也没人管她一个小孩蹲在这里做啥!    王屠户看她那馋样,乐呵呵的笑,手里剃肉的动作状似无意的松了松,那两个大骨头棒子上就有黏连不少的瘦肉没有剃下来。    他随手扯了个麻袋片子,顺手扔了骨棒进去,分肉还得一会,大队部站不了那么多人,除了几个小孩和烧水的妇女,剩下的都去麦场翻麦了,院子里也没几个人,挥手召来李梅梅,把麻袋塞她手里,偷偷道,“把这拿回去让你奶给你煮汤。”    李梅梅也不做假,乐呵呵的接过,她和王屠户的关系好着呢,革命友谊做不了假!    至于她奶乐不乐意给她吃肉,那才是李梅梅要操心的事。    提着麻袋飞快的回了家,大妮摆着长姐的谱,指挥二妮烧水,见李梅梅提着袋子进来,连忙揪住她领子,问,“小妮儿,跑啥,手里拿的啥?”    李梅梅眼珠子转了转,二姐和三姐烧火,四姐扫院,五姐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目测她奶好像不在家。    “姐,奶在家不?”    “不在家,你这袋子里装的啥,看着老沉的。”    “看看,”李梅梅相当得意的拍了拍麻袋,“两根大骨棒,姐你快去烧水,咱们今天晚上吃肉!”    李大妮白了她一眼,“吃啥吃,就知道吃肉,煮大骨棒费柴的要死,当心奶回来揍你!”    就知道她这个妹妹是个傻的,那大骨头棒有啥吃头,就那么一点零星的肉花儿,不够费柴的,还是她精明,像她奶!    正在玩泥巴的李五妮听到有肉吃,眼睛立马亮了,“小妮儿,哪有肉,我要吃!”    五妮是李梅梅三叔家的,今年才五岁,正是馋嘴的时候。    她眨巴着眼睛,细瘦的下巴尖尖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梅梅手里的东西。    “大姐,你看!”李梅梅神秘的打开布袋,两根大骨棒上的肉不多,但也绝对不少,王屠户下手有分寸,不会一点肉花不剩,也不会打眼。    “妈呀!”李大妮瞪圆了眼睛,“真是肉呀!”    她咽了咽口水,“小妮儿,这肉可不能吃,奶回来要骂的!”    “关奶屁事,这是我建军叔和王爷爷疼我,特意给的大骨棒哩,你现在快去烧水,四姐去削几个土豆,剥点豆角,把这骨头棒煮了,咱们还能尝尝肉味,让奶知道了,你连骨头渣子都见不到!”    四妮对这话深以为然,麻利的削土豆去了,她家人多,那大骨棒轮到谁啃也不会轮到她的,倒是煮在肉汤里的土豆一样好吃,她能吃两大碗!    李婆子积威甚重,李大妮虽然偶尔也能和她奶呛几句嘴,但是在吃肉这样的大事上,她是不敢不向她奶汇报的,因此很犹豫,还是李梅梅胆大,说她奶要是问起来她顶着,李大妮才麻利的去洗肉了。    李大妮倒也不是因为这话才改变了主意,实在是几个妹妹馋肉的样子看的她心疼,她出生的时候,年成还不错,记事的时候吃的都是大锅饭,吃的好孬先不说,能填饱肚子是真的。    李老头和李保国有时还能偷偷上山打点野物,她小时候也是过过好日子的。    现在这几年,年成一年不如一年,山上那些野物轻易都不往出跑了,想吃肉就只能指着生产队那十几只大肥猪,每年上交两只,剩下的都杀了,每家每户凭公分领肉,但红旗村满打满算一百来户人哩,能分多少肉!    既然她们馋肉了,小妹又弄了两个大骨棒子,李大妮挺胸抬头,很有个小大人的样子,她这个长姐顶着被奶骂的风险也要给她们弄的妥妥当当的。    大骨棒满屋飘香的时候,李梅梅几个听到她奶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好像是在和人吵架,破喉咙大嗓子一声高一声低的。    李梅梅赶紧跑了出去。    “好你个老张婆子,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我家的老母鸡就啄了你家几口菜就被你打死了,天杀的老虔婆,死贱人,死了下地狱的老货 ……”一连串骂人的话不停顿的从李婆子嘴里蹦出来,她现在头上都要冒火花了。    家里就两只芦花鸡,一天最少能收一个蛋,一个蛋能换两盒火柴,家里的针头线脑什么的,可就指着这两只鸡的屁股呢!    没成想,去老张家借个鞋样子,就看到人家正杀鸡呢,心里还直犯嘀咕,不年不节的,老张婆娘这么抠门的人,舍得杀老母鸡,再定睛一看,天杀的呦,尾巴上染了一撮红毛的,不是她家的老母鸡是啥!    李婆子气势汹汹的诘问老张婆娘,这熊婆娘被抓了个现成也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的不行,说她家鸡吃了她们家的青菜,看不好自己的鸡,活该被杀!    给个李老婆子气的!    赵卫红端着个装肉洋瓷盆从大队部过来,就听见有人杀了她家的鸡,顿时急了,忙把盆塞到来跑出来的李梅梅手里,加入了战场。    农村婆姨精力旺盛的很,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大家也没放在心上,不过老张家的这次可真是缺了大德了,政策可是规定了,一家才能养两只鸡,谁家的鸡不金贵。    吃你家几口菜咋啦,现在正是收菜的时候,你不会把李家的鸡扣下,回头从人家菜园子里拔上几把,杀了李家的鸡,这事可说不过去!    老张婆姨憨,她儿媳妇可不笨,随手抄了个擀面杖跑出来,叉腰站在她婆婆前面,“胡说啥呢,谁吃你家鸡了,你家鸡有名字啊?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啊!我儿子想吃鸡肉,我娘疼他宰鸡吃不行啊,小小子金贵,馋肉了,我们就杀鸡,咋的了,以为谁都像你李家一样,六个丫头片子,以后说不定还来个七仙女呢!”    李梅梅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往她奶的痛脚上踩呢,她奶生气了,她们六个能有啥好日子过!    她转身把盆塞给身后的四姐,仗着自己人小的优势,从张家摸了进去,张家院子不大,鸡圈也好找,李梅梅露了点灵泉水出来,两只鸡立马咯咯探了头,一手一个,神气的提起跑到门外。    “奶,妈,她骗人,她家鸡圈还有两只鸡呢,”她提着鸡往她奶面前一送,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张家两只鸡这不在呢嘛,那杀的那只指定是老李家的,不然李婆子能这么闹!    李大妮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跟着她那不见了的四叔读过几天书,一张嘴立马就切中了要害,“这要不是我家的鸡,你家就是新富农,就是地主,贫农一家两只鸡,你家凭啥有三只,乡亲们都给评评理!”    李梅梅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自家大姐这脑子转的够快的,现在的人最怕什么,当然是和富农妇地主扯上关系,多养一只鸡算什么富农,但是架不住张家他怕这个呀!    原本理直气壮的老张婆媳立马就泻了气。    “我赔,我把我家的鸡赔给你还不成。”    老张婆媳想用她家的鸡赔,李婆子啐一口,她才不愿意,又气冲冲的冲进院子,拎起那只被拧了脖子的可怜芦花鸡冲了出来,老张家那破鸡,两只赔给她都不够她家这一只的份量的。    李婆子不依不饶,老张家自知理亏,还是村干部出来调停,她才勉强同意息事宁人,拎起那只鸡,端着老张家赔的十个鸡蛋回了家。    一进门儿,肉香是瞒不了人的,李婆子不会傻到认为丫头们敢杀了她的宝贝鸡,所以哪来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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