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芷蓝又一次给席牧发送请帖,邀八仙楼一见。    席牧想到上次南山亭上她的逾越,黑眸便沉了下来。他是不想去的,可这请帖上言辞恳切,字字皆是恳求,八仙楼之约,只是向他道歉赔罪。    他吁出口气,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前去赴约。他想的是,那女子到底是他的未婚妻,以后要跟他一起生活,白头偕老的贴心人。有什么事,说开了,也就解决了,没必要搞得太僵。    期望这位戚小姐不会再让他失望吧。    他目光长远,尚考虑着要与她携手共度一生,而那厢,戚芷蓝却已生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执意要做那卑劣之事。    她既知道席牧是严于律己,责任心重的军人,就应该相信他不会轻易弃了这门亲事。但她心里没数,不敢相信他还会娶她。    她实在太害怕他会退婚,害怕苦等两年最后换来缘尽的结果。    故而,她决定铤而走险走下策。私以为,待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再恼她,也只能娶了她了。    戚芷蓝穿了一袭鹅黄色的襦裙,端的是秀美妍丽,一路来到八仙楼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在雅间里,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他的到来,眼看夕阳落下,夜幕逐渐降临,通过窗户,她看见楼下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牵着马靠近。    她紧张极了,手心冒出了一层薄汗。双掌合十,默默祈盼上天保佑她今晚能顺利。    **    八仙楼,是京都最有名,消费最高的酒楼,旨在服务官家士族,平民百姓进不得。    席牧自小在京都长大,但未曾踏入八仙楼,心里对这一奢侈做派很是不喜。    他作为护国大将军,一品军侯,是全国皆知的大人物,只接待权贵的八仙楼掌柜,自是认得他的。所以他甫一出现,一群人立即把他围住,一时间如众星捧月。    对着这些谄媚之徒,他很不耐烦,问了戚芷蓝的坐标,八仙楼的伙计个个争着抢着要为他引路。    八仙楼虽然主营餐饮,但它的圈钱手段,完全不亚于秦楼楚馆,看整座楼阁、并排整齐的雅间,无一处不华丽,而入住的楼层越高,价格也随之上升。    戚芷蓝很是阔绰地订下四楼的雅间。    这个楼层价格昂贵,入住的客人相对少些,是以这一处倒是很宁静,不似楼下那般喧嚣。    但席牧身边跟随众多伙计,一路喋喋不休的,不断恭维他,拍他马屁,打破独属这个楼层的典雅静谧。    席牧耳朵要生茧子了,凌厉的眼风扫过众随,冷声道:“闭嘴!”    伙子们脖子一缩,讷讷不敢言了。    嘈杂声还是传到最后一排的雅间去了——头发全部束起,用布条简单捆成髻,作男装打扮的渐青眉尖一蹙,问九娘:“四楼怎么来这么多人?你出去看看。”    名唤九娘的俏妇人是八仙楼的大当家,闻言朝渐青抛了一媚眼,“奴家遵虞公子命。”    九娘开窗一探,回身时面色古怪,“来人你一定想不到,是咱们西越鼎鼎大名的席将军……”    渐青惊了惊,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的行踪泄露了,随后又否认,不可能,她扮作男装,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且他尚在禁足期间,不在王宫,又怎能注意到她的动向?    不知道他来八仙楼做什么?她想了想,问道:“你可知今日订下四楼雅间的客人,有哪些人?”    九娘掩嘴笑,“哎呀,知道你要来,我特意限制了四楼的入住名额,仅开设三个雅间,想不到今天的生意不大好,三个名额只订下了一个。那客人是个姑娘,具体信息不得而知,客人选择了保密。”    戚芷蓝想要在酒楼做那等事,自然是要安排严密的,怎可透露姓名。    渐青支着下巴,兴味地想着,席无衡不会是密约佳人吧?    前些天她也听闻他拖延婚期的消息了,那时正不解着,他不是对戚小姐很重情么,当初在水月洞毫不犹豫选择了未婚妻。而今,他无视人家等了他两年,推迟了婚期。今晚看来,他大抵是在外面有了人?    “公子在想什么?莫不是……对这位大将军有意?”九娘玩笑道。她与渐青认识两年了,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和真实身份,但绝对知道她的性别的。    渐青对席牧的私事并不多感兴趣,便转开话题,说起正事来。“少贫嘴了,我让你帮我拉拢的人,可有进展了?”    这两年,她暗中为复国做准备,四处招揽人才,收兵买马。而这次她发现了解甲归田,隐匿乡野的旧时名将,便让九娘极力拉拢他。    “这人一身铮铮铁骨,不是一般的高傲坏脾气,我几次去了,都被扫地出门。”九娘撇撇嘴,睨着渐青,“我说,这回得你亲自出马了,我可请不动他。”    渐青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我时间有限,而且还有很多杂务等着我处理,实在腾不出时间去笼络这位暴脾气的旧将。”    九娘看她眉间疲意不散,不由安抚道:“你且放宽心,大家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你就不要太操劳了,今晚好好放松一下吧。”她转身去拿了好酒来,给她斟了满满的一杯。    渐青拒道:“我等会儿就要走了,酒我就不喝了。”    九娘把酒劝到她唇边,“喝吧喝吧,今晚咱们放纵一回,身心舒爽了,做事才有干劲嘛!”    渐青想,她说的也是,自来到越国,三年来她费尽心力,步步为营,为复国大计筹备着,她真的操劳太多了。    她背负太多责任,肩上的担子有时重得她无力承受,每夜愁得睡不着。    如果可以,她也想放下重担。可是她的身份,注定她一生都无法卸下。思及此,她的心情便有些沉郁。    接过九娘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以渐青孱弱的身子骨,是不大能喝酒的,是以每次参加宫宴,越王尽量让她以茶代酒。太久没喝过酒了,她很快就醉下。    九娘扶着她入红帐,转身欲离去,渐青醉眼朦胧,喊住她,“你要去哪?我……等一下还要回去的。”    看她挣扎着要起身,九娘忙把她按住,心道这妹子醉都醉了,脑子怎还这么清醒。她笑着哄她:“你先歇着吧,我下去叫你的侍女上来伺候你,然后给你煮点醒酒汤。等酒意过去了,你再回去也不迟。”    渐青点点头,便放她出门。    九娘在出门之前,顺手把灯熄了。    关上门,九娘来到二楼,敲了歌伶柳公子的门。    柳公子生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皮肤细腻柔白,比女子有过之无不及。他疑问:“大当家寻我何事?”    九娘推他上楼,“小子给我到七号雅间伺候贵人,务必把她伺候舒爽了,忘记愁闷烦恼。”    柳公子脚步一顿,涨红着脸说:“大当家真不厚道,你怎可叫我去伺候一个男子……我并无龙阳之好!”    九娘凑近他耳边,语气暧昧,小声道:“谁说她是男的了?能伺候她,是你的福分,快去!”    柳公子闻言一喜,想到那人竟是个绝色娇女,心中荡漾,不用九娘催促,便加快脚步去了四楼,之后还跑了起来。    九娘瞧他按耐不住的猴急样儿,哼了声。本来这等好事也落不到他头上的,毕竟她后院养的男歌伶当中,他的容貌不算顶好的,比他出色的大有人在。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开了荤的,就他还是个干净的童子身。    如此安排,可见九娘是真心为虞渐青好的,不会弄个乱七八糟的男子伺候她。    但九娘想岔了,干净的男子伺候固然是好,但在床.上,怕是经验缺少,只会让渐青受罪。    **    与此同时,三号雅间里,席牧大发雷霆。    识穿戚芷蓝的卑劣手段,已经是喝下酒水,药效发作之后了。他虽然是一介武人,但他到底是王室中人,这等肮脏之事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他私心里相信戚左相那样明智贤良的人,不可能教导出这种女儿。而南山亭的逾越,他可理解是她对他爱慕至深,情不自禁,以为训斥之后她便会知错。谁知她不但执迷不悟,还变本加厉!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可知本将生平最厌憎哪些人?”    她扑过来抱住他的裤脚,大家闺秀的风度尽失,哭喊道:“将军我错了!求你原谅我,不要讨厌我,我只是、只是太喜爱你了,太想嫁给你了。将军,原谅我……”    “本将最厌憎浪荡、奸佞、心机深的人。”他对她的忏悔恍若未闻,看着她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真让本将失望,明天我会上奏陛下,取消婚事。”言毕,他大步出了门。    戚芷蓝听他最后一句,终于顿悟了。原来,他之所以还愿意赴她的约,便是还视她为未婚妻。可恨她脑子犯蠢没有想到,而今计谋败露,退婚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趴在地上,痛哭出声。    **    席牧只觉得身体紧绷,如拉到最强盛的弓箭,蓄势待发。节节攀升的体温让他头昏脑涨,望着那高高的楼梯,他吐出一口浊气,调头往最后那间厢房疾步走去。    他需要靠自己解决。    摸进昏暗的房间,他倏地闻见一股酒气,隐约见到红帐内伸出一截皓白的纤纤玉手。    鬼使神差地,他走近床榻,扯开床帐,扑面而来的女子馨香让他全身血液沸腾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握住那女子凉滑软腻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她的手很凉,慰着他的滚烫,很是舒适。    不知道她的身子,是否也一样清凉呢?脑子一片昏沉,他默默想着,不由解开衣衫,露出铜色的健壮身躯,压覆上去。    一边品尝她泉水一样甘甜的唇,一边抽去她的衣带,往帐外抛出。    渐青仿佛身处于水深火热当中,被那股强劲蛮狠的力量冲撞着,难受地呜咽出声。    半梦半醒间,依稀听到附在耳边说道:“你不要怕,我会对你负责,娶你为妻。”    那边,柳公子吭哧吭哧地爬到四楼来,兴冲冲地要推门而入,却被里面传来的声响阻止了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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