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很固执,人老了到一定年龄知天命,他感觉到他不行了。 张灵灵眼里有些发涩,这样的画面就是老照片也隔着一种心酸,更何况是亲眼见着,自己的亲爷爷呢。 如果真的是土生土长的二丫,怕是执拗不过老人了,很庆幸,她来了。 睿自眼中不过一瞬间,张灵灵把俩大馒头塞老人手里,从包裹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军绿色的军用水壶,老人呼吸一窒,浑浊的眼睛大睁,那是他心念了很久的军用水壶,他一直都没提过,二丫怎么知道? 张灵灵指尖戳着绿色的水壶上红红的五角星:“爷爷,这水壶不错吧,这可是部队里的首长求着我让我送给您的。” 老人神情一愣,浑浊的眼满是不信。 张灵灵笑,这劝人可是有讲究的,一是不接对方的腔,二是转移对方注意力,三是有爆炸性的话题。 细细的手指拧开军用水壶,张灵灵把水壶凑到老人嘴边微微倾斜,趁着老人吃惊的功夫,慢慢的喂:“这是大牛的奶,部队草料足大牛的奶小母牛都吃不完。” 林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一路跑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波光粼粼的溪水边,青青的草地上,二大一小三头牛依偎在一起亲昵温馨,张二丫依偎在老人身边潺潺而谈,讲部队的附近草茂密又极多,后山上漫山遍野都是野草,因为是部队的训练之地,不给普通人踏足,草丰故牛肥…… 林白放缓速度,停下跑动的脚步,觉得,觉得脚有点迈不开,张二丫口中那个草丰故牛肥的美景是他认知里的部队吗? 杂草丛生,山里有个特务窝,小树林隐蔽,特务出没很危险,所以部队严格坚守不让普通人越雷池一步! 还有那个军用水壶,林白看了眼那军绿色的壶嘴角抽抽,他记得那好像是张灵灵从首长家用牛奶骗的。 那首长家的孩子母亲奶水不够喂,孩子成天饿的嗷嗷哭,张二丫听狗蛋说了一嘴,就让傻蛋带着牛奶去喂孩子,孩子母亲心疼孩子,没忍心拒绝,等首长知道的时候,这奶都被傻蛋喂到孩子嘴里了。 首长想要给钱,张二丫坚决不收,说一点牛奶而已,给孩子喝的还给什么钱,军队的规矩是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就算是军人家属,也不能白拿人家东西,张灵灵目光眷恋的盯着首长护卫腰间的军用水壶,首长悟了,立刻让人水壶换牛奶。 大牛来了一个月,张灵灵靠着牛奶换了不少食物和物资,把几个给她干活跑腿的孩子都养出肉了,孩子壮了,孩子的父母自然是护着张二丫,大院里外说敢说闲话,孩子的母亲集体跟人杠,手榴弹兵团的人齐心,没大毛病谁愿意跟一群人杠,慢慢的大院里讲张二丫瞎折腾,浪费粮食给别人养孩子的话就没有了。 草丰故牛肥是因为部队的领导家谁家没孩子,牛奶养人,张二丫也愿意给,怕牛瘦奶不多,自然挖着心思帮人养牛,下了死命令让结束野外训练的军人,每人临走时扯把野草送给牛吃,人多力量大一人扯一把,把一大一小两头母牛喂的毛光油亮的。 张灵灵撕着馒头喂着老人,瞟了一眼顺着溪水缓缓而来的林白,歪着头轻声和老人说话:“爷爷,你会养牛,部队里有足够的草料,我们强强联合,把牛养肥养好,一年生两崽,年年两小牛,一头给村里,一头给部队,牛奶算是我们家的幸苦费,把牛奶卖了,咱家不就不愁吃穿了吗?” 林白脚步微顿,然后再次大步走了过来,这小狐狸,是想让他过来代表军队承诺。 老人再固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吸引住注意力,一个没注意,两个大馒头落肚,一大壶牛奶也喝了半壶。 林白身后跟着十个孩子,一大群人沿着溪边走来,张爷爷想了想孙女的话,心里有的期盼,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凭本事吃饭自然底气也足,再加上吃饱喝足,肚子里有粮,精气神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招着手让林白和孩子们一起过来。 林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鸡叫鸭拉屎,和老人说话很不方便,孩子们跑了一路,虽然不太累,手里有鸡鸭也是要安置的,爷爷瞅了瞅肥鱼大虾,眼里露出满意之色,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己孙女,手一招带着三头牛,和一群人回村子安顿。 回了村之后,还没走到张二丫的家里,就看见她家门口里三圈外三圈站满了村民,就连他们一群人走来都看不见。 爷爷打头走了过去,人们这才看见老爷子眼里满是兴奋,兴高采烈的和老爷子打招呼。 “行啊,好啊,我知道了,我孙女回来了,我先带着我孙女孙女婿回家安置。”爷爷一边领着人走,一边招呼着熟人。 “爹,林白来了。”张大牛一边和来人说话,一边对着他爹和女婿打声招呼。 顺着张大牛的目光,和张大牛说话的几人目光看向林白等人。 张灵灵就敏感的感觉到,似乎有人目光对着她上下一打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身旁的林白几步站到她的身侧,挡住了看向她的目光,同时也挡住了她回看的目光。 “二丫啊,娘的二丫回来啦,娘想死你了。”标识性的跟唱大戏一样嗓子的亲娘欢呼了起来。 张灵灵歪着头笑,“娘,我也想你。” “哎呦,我女婿也来啦,快点,进屋坐,眼里只有亲闺女的王招弟在眼角瞄见亲女婿左手的鸡和右手的鸭,声音立时变了腔调了,“三毛,死狗,五蛋,你们姐夫来啦,快来迎接啊!” “娘,我们二姐回来了吗?”三毛、死狗和五蛋呼应着带着跑动的脚步跑了出来。 “二姐。”三个男孩在看见二丫,声音齐刷刷的喊道。 “你们三个死孩子,看不见你姐夫和几个小哥哥们手里拿着东西吗?赶紧的哟,快点接过去啊!”王招弟欢喜不已的瞅着女婿递给她的鸡鸭,脸上笑开了花。 张灵灵:“娘,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只鸡?” 王招弟瞪她:“叫啥叫,鸡能吃,还是你能吃,你和一只鸡比个啥子?” 张灵灵:“……” 要不是她是穿来的,对家里不熟,她何至于在这傻站着……和一只鸡计较。 一大早就被抓,鸡鸭们也很懵,被经常喂食的狗蛋们抓着还好,突然间到了陌生人手里,鸡飞鸭叫,鸡屎鸭屎拉了一地,王招弟一脸的惊奇,“你们部队的伙食就是好啊,不但人有的吃,就连鸡都肥的一肚子的屎,拉了一路还没拉完。” 这话说的,连鸡毛都飞上天了,王招弟忙着抓鸡,眼里兴奋的不得了。 “招弟,把闺女领屋子去,外面还有客人呢!”张大牛在门口喊。 爷爷领着三头牛去牛棚,牛在村里很珍贵,除了他一般不让人碰。 张灵灵再次感觉到了似乎有视线在看她,准备看回去的时候,林白领着她往后面的屋子里走:“二丫,你身子没养好,一大早起来困了吧,再睡一会。” 张灵灵打了个哈欠,顿时感觉到困。 耳边似乎听着他爹和叔叔伯伯在和外面的人争论,稍微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这是公会下达的命令,让他们养万鸡场,张大牛不干,“我们这的人都是糙人,大字不识一个,你说一万只鸡,一万只是多少只,我们这里没人识数,数不来没法养。” 张灵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林白。 这话一定是林白教的,她爹可想不出来说,没人识数数不了,虽然这也是事实。 “去休息,外面有我。”林白熟门熟路把张灵灵领到了她一起睡觉的地方。 爬上了熟悉的土炕,熟悉的炕被,张灵灵眼皮一下就重了起来,也不嫌弃土炕硬了,被子脏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这一躺,就是吃饭都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喝了粥,再睁眼就是第二天。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张灵灵左晃晃右晃晃发现家里没人。 记忆里前段时间大家都下地翻地播种的时候,村里的牛更是翻了不少地,累的不清,过了那段时间,这会应该是放到溪边吃草,吃饱了再到水里游泳,好好的给牛休养一段时间,张灵灵顺着记忆朝着溪水的方向走去。 “二丫。”有人喊她。 张灵灵没有回头,继续走。 “张二丫,你不是村长家的闺女吗,怎么那么傲慢,和打招呼你都不理人。” 张灵灵漫不经心的看向拦住她路的小伙子,一身整齐的蓝靛色列宁装,竖着大背头,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 “你是第一次来乡下村里吗?”张灵灵道。 年轻的男子面露不解:“啊,你怎么知道?” 张灵灵伸着手指着她们村里的方向:“在我们村,你喊一声‘二丫’有几十个小丫头应声,来,你大声喊一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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