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臣大人,你这是作甚。这可不是第一次了,这八宝苑于你是一处来去自如的自家府邸么!”黛珂错牙凑近他。    他低头看她,带着平常一贯的神情,既近且远地微笑,“小人不过是想念公主,这几日委实不得闲,只能挨到人都睡下了,来这瞧瞧您,难道公主不想小人?”    她就是这样不给情面,当着他的面儿做了一个作呕的表情,可突然来了兴致,“明儿就是春耕大祭了,按规矩,宫里的女眷是不可得一同前往,沾香祭拜。”    他沉思半响,点点头,从床沿边上坐起来。“公主有何事交待小人。”    黛珂有些喜欢他的会来事儿,而且来的很快,还没开始点播,差七差八的就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明儿难道出宫一次,我就不和宫里的娘娘们一起乘撵车了,我的马儿一并带着出去遛遛,您放心,我保准不给您惹出茬子,薛邵不得随禁军一同护驾。我就和他呆在一起,您放心得了。”    骑马和进军一起比这坐撵车安全许多,撵车一架接着一架,排起了长龙阵,虽然旁边有人守着保驾,可山路崎岖,想要施展开来,估摸不可能。他似在思索权衡利弊,很快点点头,可回过滋味来,又不免摇摇头,干嘛非的和薛邵一块儿,谁看不出他俩好得就差勾肩搭背了,这可是犯了男女大防的禁忌。    黛珂当然不知晓他的想法,她历来在感情方面粗枝大叶,也不至于二十有二了还孤寡一人,后宫的娘娘们都私下蹙眉嗟叹,长公主可怜见的。    她愕着一双眼,看不清他的想法。    “公主若是骑马这倒没什么,有禁军护着,小人也安心,不过禁军里的皆是正经爷们儿,公主还得有分寸,别让前朝的大人们看了笑话。”他这话说得颇有些重,她以前不就整年整年混在男人圈儿子里么,回了宫,就瞻前顾后的顾及起来了。    她蹬起一条腿,往荀玄吉肩头上这么一劈,被压在了腿下,“多谢您的提携。可我这桃花运弱的人就该时常出去多接触,没准真能找到驸马来着。您说这不是两全其美。”    “公主真是没挑练啊!”荀玄吉不知她哪里寻来的这些说头,慢慢眯起了眼,缓缓道,“公主大了,身心寂寞的久难免就想往男人堆里扎。可相驸马,还得一番好计较,左右不能苦了您半分。小人这光看上半截,还是成的,公主若想,小人用上半截也能取悦了您。”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来,说完好整以暇打量她,把黛珂弄得张口结舌。看来是棋逢对手了,再说下去,她也只能认栽。    “夜深了。”她放开了被压制的人,把屁股挪到了床头,“大人早些回去安置吧,明儿还有得忙不是。”    荀玄吉笑得有些悲哀,他夜里常不得安睡,这早就习以为常,可她不同,毕竟是个女人,太医院常给后宫的女人们瞧病,不都说女子不得熬夜,熬夜伤里。他低低嗯了一声,从床上翻了下来。    “公主早些将息,小人这就退下了。明儿公主骑马在禁军中行走,可别到处乱行。现下虽国泰明安,可不免有些没安好心的人想惹出点事端。”说完朝黛珂打拱,“小人告退。”    黛珂点点头像他摆摆手,接下来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从正门走了出去。    感情这八宝苑换了管事嬷嬷,这厮就无法无天了。这都算自己的错,她算看出来了,面上应承自己头头是到的两个嬷嬷,这真正的主子,都不是她。心里悲哀了一把,把身子这么倒转一扒,捂着脑袋又睡过去。    荀玄吉打帘出来,刚到廊芜,就见着禁军头领来迎他。“大人!”那人拱了拱,在绵柔的月色下,一身盔甲泛起寒光。    他的眉头拧起来,声音又轻又缓,两个隔着较近才能听见,“当差仔细些,明日出不得乱子,如若伤了贵人,你我几条命也不够消磨的。”    那人虎背熊腰在那站着叠叠称是,荀玄吉扯了扯琵琶袖口,又道“明日长公主会与禁军一同骑马前往,到时我带着一成军力走前面开道,你把三成压护卫安在最后,对了,中间得留穿行的窄道,明白吗?至于公主……”他思量片刻道“就安排在后边儿吧。”    他这一番计划不无道理,前面多半是负责开道的禁军和祭祀的道仙儿道徒,再接着是长龙一般的车撵,上面坐着朝廷大臣和后宫各主,车马两旁是带刀侍卫护左右,后边儿是此次祭祀中的三成禁军,最为关键的是,大皇子的车撵安在了车撵阵后边的位子,所以说,后边儿的位置会相对更加安稳。    他进值房,坐在高座上,心思百转千回。福子见他心事重重都撂了手上事儿过来支应他,沏一杯茶往上敬献,小心翼翼道:“干爹遇着什么烦心事了么?儿子虽愚钝,也愿意为您排忧解难。”    他半晌才长出一口气,“明日必有一番争斗,你吩咐下去,叫上咱手里的人一路护送出去,安全接回来。两位爷怕是都忍不了了,看着都像是要动手的,他们死不死我倒是不管,可要泼脏水在杂家身上,那也是不能够。”    他早些向皇帝那里要了这个差事,出了岔子,这老子对儿子的大不了责骂几句,他是内臣,在奴才面前虽说顶大半个主子,皇帝仰仗,给他三分情面,可出了事儿,有几条命都不够消磨的。别人死不死,他倒是不上心,可两头对准的人,是他心尖上放着的,他容的了么。    福子有些摸不准,看着他的神色道“干爹虽然有气,可还是不该和那位较上。”    他哂笑道:“我早就得罪了他,只不过他看着我现下有用,才缓着性子给我好脸色,咱戎控司加上宫外的暗卫不足两万,且还有近一半拉不出去的,和他较劲,确实是自损一千的买卖。可迟早他也得换了我。”    福子连连点头,他和荀玄吉一损俱损,一棵树上吊着,自然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被拉下马。    福子跟着他亦步亦趋满屋里踱步,笑道,“干爹拿主意吧,儿子和戎控司万把弟兄听后您调遣。”    他皱了皱眉头,往高凳上这么一座“明日听我差遣,记胆大心细,莫逞匹夫之勇。”事情一旦铺展开,犹豫不决的也都用了定数,横竖不能后悔。    宫里的女人要出门一趟不容易,每年赶着节气也就两三回,车马这样一排长,说不出的气派。    “微臣参见公主。”薛绍牵着马,远远得就打拱作揖。    黛珂抱着手朝他抬了抬下巴,这就算是打上招呼了。    等着那人走到她面前,像是软了骨头般靠在她背上,一口一个珂珂的叫唤。    “给我闭嘴,你这该死的!”黛珂稳住身子,朝着身后一通乱锤,可薛邵仿佛不知痛一般,就这么挂在她背上。这是在雍和门,左右也都聚集起了一些做安防的侍卫,这般动静太大,大家伙都转过脑袋瞧着他们,面上有些不好看。好不容易才把这负担扯了下来,黛珂一把抓住他的领衫,牙齿错的嘎嘎响“我看出来了,今儿你就是来让我难堪的。不过不要紧,我的名声早就臭,现在被我打死,也算你我相识一场。”说完就提着大刀向他砍过去。    薛邵知道玩笑有些过,他这没正经的做派以前在营了就是这么,可大家都是同生同灭的兄弟,这般举动谁也不会在意,可眼下在皇城,左右盯着的眼睛太多,这样打打闹闹有失体统,男女大防的,对谁都不好。    他矫身一躲,躲在她的马儿后面哀求着,“珂珂,别打了,我错了还不成。”    黛珂冷哼一声又要开劈,月台上钻出一行人,黛珂瞧着前面那个穿曳撒的是荀玄吉,立刻把刀往脖子上一搁,牵着马就往队伍前头去了。    薛邵见她要往前面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颇有些着急道“誒,你这是作甚,往前头去干嘛,前头是你待的吗,后边儿去。”    黛珂咧着嘴就要开骂,福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急忙道“公主,您可不能走在前面,前面都是留给道爷做法的,你去了不吉利。还是随小将军走后边吧。”    薛绍立马附和,“对,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刚才嘴太快,没把着重点,还是福公公说到了点子上。”说完就携着她的袖子往后面拖。  远  处的荀玄吉慢慢转动指上筒戒,扫了她一眼,蹬上马镫子就朝着前边去了,一路的人都弯腰作揖的叫他一声大人,他淡淡的唔了声,连眼睛都没往别处看一下。    黛珂别过脸撇了撇嘴很觉不屑,心里自发愁苦起来,昨晚那人跑到屋里来撩她,现在却装着避之不及,她果然不够了解他。    旭王好以假整的坐到撵车上,虽然大梁的男子多喜骑射,他却是里面少数与众不同的。有车坐为何要骑马,日晒雨淋的,腿脚也不好受。这位皇帝的幼弟自小娇惯着,不曾受半分磨难。  他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漾起一丝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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