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徐世言握住林曦的手，坚定地放开她。　　　　“你以后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哪样？”林曦困惑，在徐世言的沉默中明白了，“你是说不要抱你？为什么？”　　　　徐世言叹口气，“小曦，你已经长大了。”　　　　徐世言看着眼前的女人，想起小时候他刚到林家时的情况。　　　　小女孩摇摇摆摆，穿着层层迭纱的公主裙，一股脑儿跑到他面前，“哥哥！”　　　　“那是爷爷朋友的儿子，要叫小叔叔，今天起要住在我们家，小曦能不能好好照顾他？”　　　　“能！”小女孩伸出胖嘟嘟的手，“爸爸说今天可以迭积木。”她说完像大人似的忧伤叹气，“明天要学钢琴就不能玩了，你知道钢琴吗？”　　　　徐世言任由小女孩拉着他的手在屋里穿梭，沉默着。　　　　小女孩想起来她还没自我介绍，“对了，我叫林曦。”　　　　那一年徐世言十二岁，林曦六岁。　　　　林平新工作忙碌，林曦的母亲过世很早，小时候林曦是在保母跟佣人的围绕下长大，没有同龄玩伴，这时来了一个新朋友，她高兴极了。　　　　跟其他大人相比，徐世言跟她年龄相近，虽然是个男孩子又安静不说话，却是个好听众，林曦很快就喜欢上与徐世言待在一起。　　　　她后来知道徐世言的来林家的原因时，心疼的无以复加，她一把抱住徐世言，“徐家的人都是坏蛋，小叔叔待在这里就好，我会陪你的。”　　　　徐世言没有说话，温柔地摸摸哭成泪包的小女孩的头。　　　　或是林曦上初中课业繁重，又因为穿着打扮数次与林平新起了冲突，回来跟徐世言抱怨，“我说我不想要留长发，不想穿蕾丝裙子，我爸怎么听不懂？他是想控制我到什么时候？”　　　　徐世言闻言道，“或许他只是有点后悔，没有在你小时候好好陪你长大，想补偿而已。”徐世言看着安静下来的林曦，“你就当作是哄他，怎么样？”　　　　类似的生活点滴，几乎充满了林曦青涩的青春岁月。　　在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林曦的回忆有一半都与徐世言有关。　　对林曦而言，徐世言是她无话不谈的朋友、可靠的长辈以及亲密的家人。　　　　而现在徐世言表现出来的疏离感，让林曦很不自在。　　他为什么这么冷漠？她做错了什么？　　　　林曦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就像徐世言说的，她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最后萦绕在舌尖，只吐出这么一句，“我知道了，小叔叔。”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你也不要太晚。”　　　　林曦离开后，徐世言坐在客厅里，不知何时他手上拿了个相框，静静摩娑着。　　照片里是个男孩跟女孩，手牵手并排坐着，女孩对着镜头笑的灿烂，男孩紧紧抿的嘴角，面无表情。　　只有牵着女孩的手，看起来握的十分用力。　　　　***　　　　隔天林曦跟徐世言到了医院探望徐业。　　林曦犹豫着要带什么果篮，还在花店前站了很久。　　　　“你觉得天堂鸟好还是百合好？”林曦问徐世言。　　　　徐世言叹气，“我觉得他不会在意是什么花。”　　　　“徐爷爷在不在意是他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礼数。”林曦拿手肘捅徐世言，“他是你爸，快选！”　　　　“选那个。”徐世言随手一指。　　　　林曦顺着看过去，陷入沉默。　　　　“那是凤梨盆栽吧？”　　　　两个巴掌大小的盆栽上面，翠绿长条的叶子上坐着一个小凤梨。　　　　“谁探病送这个？”林曦冷漠脸。　　　　徐世言竟然还解释，“这个好照顾，还可以摆很久，比那些花什么的实用多了。”叹口气，“仙人掌也是可以的。”　　　　“……这是不是你到现在没有女友的原因？”林曦觉得头痛。　　　　林曦觉得自己说的很小声，没想到徐世言听到了。　　　　“不是。”他回答的很快。　　　　基于个人隐私，这方面的事情徐世言没有提起，她也从不过问，但现在徐世言愿意回应，林曦抓紧了机会赶紧问，“为什么？不感兴趣？还是其实是对男的感兴趣？”她灵机一动，“你说的不是，是说不是没有女友？所以有？为什么不告诉我？”　　　　劈里啪啦一大串像绕口令，徐世言停下脚步，看着旁边眼神闪闪发亮的林曦，“没有女友。”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句重重地说，“也没有男友。”　　　　林曦兴致高昂，跟在徐世言身边，“那你喜欢哪种？长发胸大肤白大长腿？温柔体贴还是开朗活泼？我可以帮你征友呀。”　　　　“不用。”徐世言果断拒绝，之后任凭林曦怎么问都不肯再回答。　　　　呿，林曦悻悻然地撇了撇嘴。　　　　花店就在医院附近，他们用走的很快就到了林业居住的ＶＩＰ病房。　　林曦跟徐世言到达时，里头只有林业的秘书跟保母。　　　　林曦扬起笑脸，“徐爷爷，我们来啦。”轻巧地把凤梨盆栽放在旁边。　　　　徐业瘦了很多，比起以前在报章杂志上高大魁梧的身形，现在枯瘦如柴，露出来的手掌都能看见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唯一不变的是犀利又精神的目光。　　　　成功商人具备的眼神。　　　　徐业本来跟秘书正说些什么，看到他们走进来，严肃的脸露出笑意，“你们来了，一转眼小曦也长大了。”　　　　“是阿，徐爷爷，我都毕业接手爸爸的公司了。”林曦叹道，“经营公司真的好难阿─”　　　　徐业点点头，“一开始比较辛苦，上手就好了。”他的目光转向徐世言，“世言也可以帮你。”　　　　“小叔叔学过？”林曦第一次听说。　　　　“我以前教过他。”徐业看着徐世言，“就是不知道忘了没有。”　　　　徐世言：“爸。”打完招呼后陷入沉默。　　　　林曦对着徐世言挤眉弄眼，还兼比手画脚。　　　　【多讲几句话，来这里不是让你当木头人阿小叔叔。】　　　　“徐爷爷，这是小叔叔特别买给你的。”林曦赶紧打圆场，顺手捧起凤梨盆栽，凑到徐业面前。　　　　徐业眼光闪了闪，“有心了。”　　　　林曦努力看也看不出徐业真实的想法。　　难道像小叔叔讲的，凤梨盆栽很好？　　她以后探病也带凤梨盆栽？　　　　在林曦眼神攻势下，徐世言又憋出了一句，“你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不恶化就是好了。”徐业简短说。　　　　然后两人又陷入沉默。　　　　这样不行，林曦看看秘书跟保母早就离开病房，或是她在场所以两人不方便？　　　　林曦站起来，“我打一下电话。”　　　　她走出病房，打电话回公司处理业务，虽然今天请假，但她的工作不会因为请假而减少，也没人可以分担，放假回来都要加班解决。　　　　因此林曦非要紧事不喜欢缺勤。　　　　“肖云帮我做完了？”林曦惊讶，“谁给他许可的？”　　　　“他自己说的。”陈莉更惊讶，“不是你答应的？那你们昨天神秘兮兮地离开公司，今天又只有他来上班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公司都传遍了？”　　　　“传遍？”　　　　“肖云跟你有一腿的事情啊。”陈莉突然声音低下来，“你老实讲，是不是？”　　　　“呵呵。”　　　　“我们什么交情，跟我讲又不会泄漏出去。”陈莉说，“没必要瞒着我吧。”　　　　“什么都没有的东西，我要怎么隐瞒。”林曦简单的讲了昨天的宴会，隐瞒了车上肖云的举动。　　　　“天啊，”陈莉痛心疾首，“你竟然得罪了沈砚，那可是沈大影帝，就算他不肯客串一下，在媒体面前随便提一下新戏，那部戏就能大卖长红到大街小巷，那个国际影帝沈砚耶！阿，我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钞票离我远去。”　　　　“老板阿……”陈莉叹气，“有时候我真觉得……”　　　　“陈秘书。”林曦冷冷道，“在发言前，先想想看这个月的薪资发了没。”　　　　“老板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就算是我也忍不了，没错，我们不可以为了那点利益就鞠躬哈腰，人活在世上没尊严就跟狗屎一样。”陈莉嘿嘿笑，“怎么样，我这通马屁是不是讲得挺不错？”　　　　“呵呵。”　　　　林曦交代完事情挂断电话，头痛地扶了额头，可以想到回去公司时有很多麻烦要解决。　　　　她走回ＶＩＰ病房门口，听见里头的人在说话。　　　　徐业的声音有点苍老，“世言，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　　　　“以前你想干麻都由着你，现在我也多少年可活，就是想在死前看你稳定下来。”　　　　“你也知道徐家的规矩，要求是先成家后立业，我要给你的那几处房产还有股份，徐家的人很不满意，一直卡着结婚这条，我现在也没有精力跟他们扯皮这些。”　　　　“我不稀罕。”徐世言淡淡说。　　　　“你不满意我？还是不满意徐家？”徐业说，“你恨我？”　　　　病房内陷入了静默。　　　　“我不恨你，但也不喜欢徐家。”徐世言说，“不说现在没有，就算以后结婚，我也不打算带她回徐家。”　　　　“那数百亿的房产和股票你都不要了？”　　　　“不要。”　　　　林曦在外面听得痛心疾首，华林全部资产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亿，现在徐世言只要结个婚就能轻松获得，他竟然视金钱如粪土，听得她心口疼。　　　　林曦赶紧敲门，直到里面喊了声进来，她一进门就对着徐世言说，“小叔叔，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走到僻静处，林曦问徐世言，“我先确认一下，小叔叔现在完全没有喜欢的人对吧？”　　　　徐世言盯着她很久，最后才低垂眼睫，“没有。”　　　　“将来呢，未来……恩大概十年内，不，五年内有结婚计画吗？”　　　　徐世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　　　　林曦高兴地拉住徐世言的手，“那还等什么？我们结婚吧！”　　　　哇哈哈哈哈，她仿佛看见钞票们正在对她招手。　　　　“为什么？”　　　　陷入美梦中的林曦顺口回答，“当然是为了钱啊！”　　　　恩……突然周围的空气冷下来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