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人仰着头趴在墙上,整个局子里的人都没法子解释。”谷升告诉我们,那天他跟一群同事来勘察现场,循例拍了些照片。回去洗出来后大家一起看了遍,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结果被路过的一个其他科的同事看出来了,奇怪的是另外分明还有几张同样拍到这个位置的照片就没有这个影子,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朋友听完只是点点头,也没跟他深究这件事,他把照片递给我让我放好,然后问谷喜来谷高平的婚房在哪里?一家人赶紧起身将我们引到大门进来时左手边一间平房。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这里的房子都是一个造势,进门三面房,朋友刚刚悄悄给我说,这样的建筑围成一圈,整个把生气截断了,形成死循环,与我住的那栋房子势差不多,断生聚阴实在不是吉利的兆头,人住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我道怪不得以前听说过许多灵异故事的确就都发生在这样的老房子里。 谷喜来指着左手边那扇老旧的木板门对我们说:“这就是我儿子媳妇住的新房了。”他说完,我跟朋友走过去,可扭头一看,他却站在后头没跟上来,我问他:“你不来啊?”他笑笑,眯缝的小眼两下看了看,赶紧摇头。不仅是他,连房间的主人谷高平都站得远远的,越小越偏僻的地方就越迷信,我估摸着连死了两个人,他们全家都被吓得够呛以为是这间房不吉利。我也就不喊他们了,跟在朋友后头往那间房走去。 房间的两边还贴着新婚贺喜对联,与大门口的喜字一样,缺了几个角,但还未全部脱落,刚娶的媳妇死了,还接连死两个,的确不兴大办白事,所以估计他们没特别弄过这些,只是这幅情境看起来甚是凄凉。 朋友站定在门前,盯着手中罗盘看了一阵,我看他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估计暂时没有多大问题。接着他朝我看了眼,把罗盘收进口袋,伸手用力推了两下门,这门关得很紧,被推了几下只是颤了几颤,他再加了些劲儿,嘶哑亢长的一声后,门沿上头落下一层白白的灰,我俩赶忙往后躲了一步,同时,屋外的夕阳光倾泄进了黑黢黢的房间…… 我不明白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汗毛直竖的恐惧感似曾相识。朋友非常缓慢地接近门槛,但他没有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朝里张望,边看边说:“我就说你的气比我更近鬼魂,怎么样?” “特别冷。”我答。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往后退,等我退开后他又把门关上了。我问他为什么,他低声凑到我耳边道:“这里面的确有问题,那特别明显的寒意就是它的敌意,它是在赶我们走,估计是不想我们那么多管闲事。” “哟呵,这鬼还很嚣张啊!”我低低吼了声。 我们刚才的对话都说得特别轻,谷家人应该都没有听到,朋友让我先别说出去,他还要探探情况。我表示了解了,他立即提高了音量对谷喜来道:“谷大伯,我想问一下,这间屋子从前是做什么用的?还是为了谷高平结婚新造的?” 他说话的时候我转头打量了一遍屋子,这屋子用的水泥砖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的水泥已经掉了一大块,裸露出里头的红砖头窟窿。朋友问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在探他们的底,看看他们有没有睁眼说瞎话,但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谷喜来的老婆李大娘闻言立即答道:“这间房不是新造的,老久了,在高平出生前就造起来的。” 朋友哦了声,又问:“那这房子是造来干嘛的?一般农村家里不会造空房子的吧。” 李大娘笑道:“就是造了给孩子用的,其实在我跟喜来结婚之后就造了,咱们家里田比别家多几亩,日子过得也算红火,所以咱俩就想着给未来的孩子造一间房。跟城里的孩子一样有自己的屋子,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都是跟爹妈一块儿睡。” 我心里暗暗点头,心道这两个真是不错的爸妈,想当年我喊着要独立要自己住一间屋子,还被我爹妈男女混合双打了。 朋友却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听完李大娘的话他也没再问关于这房子的问题,而是扯开话题道:“今天微燕冲星,很不吉利,不能问路,要等明天。我明日再来吧。”我暗骂这小子吹牛也不吹个靠谱的,什么微燕冲星。 所幸谷家人没有听出他在瞎掰,一个个赶紧应了下来,点头哈腰恭送我们,好像生怕说错一句话,大师就会离开他们就要完蛋一样。朋友跟谷家人道了别,就拉着我一路往村口的大路去。路上,我实在憋不住了便问他:“你干嘛跟他们撒谎?” 他冷笑道:“我看是他们对我们有所保留。” “什么意思?”我疑惑。 那时候他鬼鬼祟祟拿着罗盘一边走一边到处打量,也不答我,那样子着实像在寻宝。走走停停了将近一刻钟,我们到了村子的正中间。刚才进村子的时候我就注意过了,这村子是呈正方形的,规划得倒算整齐,看着让人挺舒服。中间一条小道,被外面绵延进来的一条稍微宽大些的道从中间截开,其余便是各种四通八达的小巷子。 朋友突然站定,我四下看了看:“一个交叉路口,怎么了?” “帮我找点东西。”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很大的瓷碗递给我,然后拿出一瓶矿泉水,把瓷碗满上,让我端着碗在这个十字路口沿四个角来回走,注意碗里的水不能翻出来。我满心狐疑,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装满水的瓷碗很不好控制,稍稍一下晃动,碗里的水就会翻出。所以我走得特别慢,边走还得抬头看前面脚下的路,实在憋屈地难受。 等我走到第二圈,他拿着一根银筷子过来,平放在碗口,自然不用他说,筷子也不能掉了。于是我更加小心,这简直就是在考验小爷的肌肉控制能力。我走路时每一步都不敢踩实,都只是虚踩一步,等确认了没有坑洼才敢换脚动。 又走了一圈,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小腿肚子涨得酸了,他却又拿来一根红绳,平放在碗口。照理说绳子是软的,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它会下凹陷进水里,可奇怪的是,这根红绳竟然就是直直的,跟筷子一样平躺着。 我咬着牙,直到觉得牙根一阵发疼,朋友突然喊我不要动,我立即停住,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把碗放在你现在脚站的位置。”他说。 我撅着屁股把碗搁下,然后立马跳到一边甩手甩腿活动筋骨:“妈的,这可太难受了,下次别喊我做这事了。” 他没理我,兀自拿出一张符,点燃后置于瓷碗上,任黑灰掉入水中。等整张符烧干净了,他就让我在这个位置画个标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把碗移到旁边一棵大树的角落里,慢慢将水到在同一个位置,再将碗倒扣其上。 做完这一切,他招呼我趁没人看见赶紧回招待所,我骂干嘛跟做贼似的!他说这里不宜多说话,回去跟我解释。 于是等我们回到招待所,他将门一锁,就趴在床上,我坐在一边等他开口,几分钟过去了床上传来的轻微而沉重的呼吸声…… “妈的……”不过想想今天的确是舟车劳顿,让他先睡了明天再问也不迟。如此一想,自己的眼皮也似有了千斤,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朋友一大清早把我叫醒,我们又一次去了村子的十字路口。这一看,我登时傻眼了,昨天隐蔽在路边树下倒扣着的碗竟然自己翻了回去,而且那滩黑色的符水竟然从路边一路蔓延到我做了记号的地方。我们放碗的地方极其隐蔽,别说无意中发现了,就算特地去寻都不一定能找到,所以这应该不是人干的。 我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起来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不动声色只淡淡道:“说明这里有鬼,或者曾经有过。”他把碗收起来,对我道:“我们去把你做记号的那个地方挖开。” 我第一反应想到了那个建筑工地后头池塘边的卦后符,朋友说这一次的肯定不是符包,叫我别问了,他也不能确定,等挖开就真相大白了。 于是只见天蒙蒙亮时,一个英武的汉子在路边一铲一铲破坏着公物。 “停。”他突然说,我让到一边,朋友蹲下身,用一块木板铲了几下,低声道:“你看。” 木板上下几番将泥土拨弄开,挑出一块白白的坚硬的东西,我凑近辨认,大惊失色:“这是人骨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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