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腻的,顺着抚摸的手感,几乎抓不住。
反过来捋一把,却如片片小刀般刺手。
鱼……鳞?
杨夕惊愕地望着那些在黑暗里发出幽蓝光泽的藤蔓。
她有很多天没有触摸过它们了,毕竟,人类不会喜欢感受自己变异的肢体。
可是那些肢条纠结缠动,每一根的末端鼓出一个果实状的膨部。
暗影里看着也有点像人头。
杨夕的半张脸开了口。
那魔鬼附身于她,对肢体的操纵越来越熟练。
它已经不需要额外再裂开一张嘴。
杨夕的左耳,听见右侧嘴角吐出一句话:“你想干什么?”
警惕中带着恐惧。
杨夕伸手摸向那半张没有知觉的脸,在脸的表面,摸到了坚硬贴合的甲壳。
像是半张贴在脸上的面具。
杨夕忽然笑了,大彻大悟。
原来跟二乙子长得像的东西,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那东西始终含糊其辞,不敢直说。
怪不得它把自己扔进来找契机,而不是直接送到契机面前。
怪不得二乙子明说了二人是敌对关系,却好像她杨夕活着,才能有它一命。
杨夕按着那半边儿面具,事到如今,二乙子所谓正确的筑基时间,追杀了五百年之类的故事,断然是不能全信的。
焉知未来的二乙子,不是侵吞了杨夕完整的身体而诞生的东西,把本可以在旁处筑基的杨老太送过来,只是为了坑她送死,贡献肉身。
杨夕狰狞地笑了一下:“来吧,让我看看天道又给我安排了什么截杀者?你个二逼又有什么本事让我追杀了五百年不死?”
恶意昭然。
天雷落下。
琼州城头隆隆作响
苦雨呼啦啦如诉悲歌。
盘旋在瞭望塔上方的魔云漩涡,那些暗中绿着眼睛的秃鹫,好像终于被香甜的血腥味道激得发了狂。盘旋咆哮着冲入城头哨塔,只一瞬间便淹没了杨夕的所在。
城头上方,仅见几股相互碰撞、缠搅的黑色漩涡,直接天际。
……
柔软潮湿的青草,泛着泥土的香气。
一团绒绒的毛絮飘过鼻尖儿,痒痒的,引得杨夕皱了皱小巧的鼻尖儿。
手指上停了一个什么,小爪爪攀着手指爬来爬去,无端让人触到蓬勃的生机。
杨夕猛地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视野的天空边缘,有一线碧绿的树冠。
杨夕轻轻眨眼,半晌,方意识到这里是心魔幻境。
她多少年没梦过,这么清新美丽的幻境了。
身下的青草葱茏,鼻端的花气袭人,美好甜蜜得好像一个谎言。
一双男人的手出现在视野里,“小夕,不要老欺负妹妹。小暮昨天哭了一天呢,哭得眼睛有桃儿大了。”
温暖干燥的手指落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温柔得能抚平灵魂的皱褶。
我是谁?
我在哪?
这真的是我的心魔场景?
杨夕被那手揉的头皮发麻,蹭地一下坐起来。
就见自己上身树叶,下身兽皮,手脚短得好像藕节。
一只蓝色翅膀的蝴蝶,从手指上惊起,翩翩然地飞走了。
天呐,这真的是我么……
我还以为我手上只会趴毛毛虫什么的。
杨夕蓦地回过头。
看见一个眉目舒朗,笑容温和的男子盘膝坐在伸手。
男子一身洗得旧旧的儒生长衫,扎着手。
显然刚刚就是他在揉杨夕的头。
“怎么,不是说被小暮哭得头疼么?”语调里藏着逗小孩子的笑意。
杨夕惊疑半晌,张开嘴,一个久违了的词汇从唇间自然地冒出来:“……爹爹?”
男人温暖修长的手指曲起来,在杨夕的鼻子上重重刮了一下。
“撒娇没用,头不疼了就去给妹妹道歉。亲姐妹打架下手那么重,忒不像话。”
眼前这个年轻好看,一身书卷气的暖男,竟然真的是梁仲白!
梁仲白站起来,宽袍广袖,清瘦不胜衣。
一把提住了杨夕头顶的小辫辫,杨夕却觉得好像被巨人抓住了!
杨夕立刻意识到。
这个视角的自己恐怕只有四五岁。
而她从来是不记得六岁到程家以前的事情的!
杨夕被揪得站起来,两手握住了头顶梁仲白的手掌。
温热,宽大,指尖的薄茧格外真实。
她几乎是亟不可待地问梁仲白:“慢着!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
如果此时的梁仲白是个真人,他一定会觉得女儿疯了。
可此时的梁仲白只是心魔中一段记忆,一个幻象,甚至未必是来自真实的梁仲白的心魔的组合。
所以他仍然用温和的眉眼看住杨夕:“这里是我们的家呀。”
“我们的家是哪儿?”杨夕急切地追问,“六岁以前,我住在哪儿?你带着我娘,还有梁暮……和我,那些年里到底都干了什么?”
梁仲白放开杨夕头顶的小辫辫,看了她一会儿。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六岁以前,你和小暮,跟爹爹住在中央之森的边上。你娘住在树林里,每一旬会出来与我们相会。小暮不知道那是中央之森,她以为我们家是猎户……唔,你娘是打猎的那个,爹爹是看家的那个。但是你聪明,你知道这里是属于妖精的中央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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