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泽醒得突然,连叶瑄都被吓得心跳快了几下。    她的手微微攥紧,随后又慢慢松开,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恭敬地对着季景泽说:“您今天已经迟到了,所以宫人让我过来。”    季景泽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机械表,这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他昨天想出了一条风险最小的路线,兴奋了一个下午,在书房想了半天后又发觉实行起来不行,心情沮丧,本来只想趴一下,没想到就睡了过去。    他打了个半大哈欠,挺直脊背伸懒腰,揉着眼睛说:“昨天看书看入迷,睡得晚了。”    他边说话边自然地开始整理旁边的东西:“我待会就过去,你先出去吧。”    季景泽的动作没有半点心虚,他想叶瑄绝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桌面上有皇宫全景纸质地图,看起来可能是有些违和,但就算叶瑄真问起来,季景泽也有办法解释。    他可以说这是自己画的,上面的红点也是自己对皇宫未来建设的设想,而那些有些曲折的曲线则是看着好玩画上去的。    好在叶瑄是个知礼的人,没有说其他任何多余的话,只说了句那我在外面等您后,就这么退了出去。    季景泽松了口气,趁着叶瑄已经离开,他赶紧把这张地图收拾起来,然后折起来,准备放入原来的小盒子里。    以后必须得再小心了,万一进来的是宋老师,那肯定早就暴露了。    “这是皇宫全部监控的地图。”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吗?皇太孙。”    季景泽的身体突然僵了起来,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半路折回来的叶瑄,心中震惊。    她怎么知道?    他沉住气把东西放了回去,扣上那把小锁时还发出金属的声音,季景泽镇静地回头说:“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我在二皇子那里待了不少时间,他的顽皮您也是知道的,那边的监控器不少,您应该也知道。”    “这跟我没关系。”季景泽皱了皱眉,“我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叶瑄似乎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下去:“以前他跑出去总是被看到,因此还被罚了很多次。”    “我要那种地图没用。”季景泽说。    “后来他就学会了找这些东西的存在,实在不巧,那时他和我关系不错,他对这个自己的发现十分有成就感,就把这些东西的位置告诉我了。”    自从来了这里以后,可能是怕惹到自己,叶瑄一次都没在他面前提过季成安。    季景泽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背在隐隐发凉,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逼自己承认所以拿季成安出来做证明吗?    他狡辩道:“你也太相信季成安的胡言乱语了吧?皇宫的监控他这种半大的孩子都能发现的话,那要起来还有什么用?叶瑄,我真是高看你了。”    叶瑄也不反驳他,顺着他的话说:“二皇子的话或许是不可以相信,但万一要是真的,那您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陛下不可能给您,宋老师也不可能,难道是太子留下的吗?”    季景泽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的眼睛盯着叶瑄:“你想要什么?说吧。”    皇太孙这个人到底还是和季成安不一样,换了季成安,现在恐怕早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毁了地图,然后再过来打叶瑄一顿。    季景泽的眼睛莫名酸胀,他慢慢垂下头,手攥成一个拳头,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手掌心的疼痛让他保持最后的清醒。    如果叶瑄乖乖地待在他的阵营里,他或许可以不计较她以前和季成安的友谊,当是报答上次她对自己的关心。    若这次的事情……季景泽的手颤抖起来,那他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叶家连根拔除!    叶瑄叹口气,直直回望他的视线,然后慢慢说道:“您似乎小看了皇宫的守卫程度。”    “……什么?”    季景泽愣怔片刻,立即抬起头来,搞不懂叶瑄的意思。    他以为叶瑄会趁机威胁他,然后让她回到季成安那边。    毕竟相较于他季景泽,季成安和叶瑄才是好朋友。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叶家的帮助不要便不要了,季景泽不相信凭自己坐不稳那个位置。    但她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说起了守卫问题?    叶瑄上前几步,走到季景泽面前,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季景泽觉得自己都可以看清叶瑄的睫毛长度。    他往后退了一步。    “您似乎想自己找方法出宫,但我只能这么说,不可能,既然您住在皇宫里,那想必比我还要清楚。”叶瑄在跟他说实话,“您一个人,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季景泽有些受不了她这种确定他什么也做不了的肯定语气,“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东西您还是放好别用了,留着以后再用吧,要是被发现,到时定会被处罚,若您想出宫,我或许可能帮您。”    叶瑄的姿态放得很低,低到连季景泽都看出来了。    季景泽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发慌:“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瑄往后退了一步,单膝跪了下来。    季景泽被这突变给整懵了。    “我想做的,是誓死效忠皇太孙。”    叶瑄的声音猛然传进季景泽的耳朵里。    “你你这是干干什么?”    他有些结巴了,刚才想法全都被叶瑄这一跪给搅没了。    叶瑄没有抬头,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季景泽这个人其实不难看穿,叶瑄以前见过太多了。    他父母早亡,没有同伴,被给予厚望的同时,皇帝对他的态度又值得商榷,他渴望认同,但是宋折对他严厉无比,不会轻易表扬。    “别以为……我会……相信你!”季景泽话都说不清了,“你肯定是为了季成安才说这种话的!”    叶瑄垂眸说:“叶家虽树大招风,但忠心可鉴,叶瑄是叶家人,事事当以叶家利益为先,愿皇太孙信叶瑄之言,叶瑄日后必当拼死相拥。”    季景泽突然安静下来,他看着叶瑄,心中突然升了一股透心凉的冷意。    叶瑄和季成安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她就因为这么一点利益抛弃了?    死一般的寂静在四周散开,而叶瑄依旧低垂着头,面容如常,仿佛没察觉到季景泽心中的想法。    而季景泽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那季成安呢?”    “叶瑄与二皇子仅朋友之交,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摇摆不定,若皇太孙不信,叶瑄愿接受您的考验。”    季景泽沉默地看着叶瑄,心中上下打起鼓来,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说辞。    叶瑄这个举动太出人意料了,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季景泽心想,“一个以家族利益为重的人永远比别的人好利用,只要给得起足够的诱饵,那这永远都会是一把利器。”    “可万一是假的呢?”他又想,“是假的似乎无所谓,她没时间和季成安通气,季成安也绝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所有事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被想通。    不管叶瑄这番话是真是假,对季景泽都没有半点威胁,更何况她还留了一个把柄在他手上……    无论怎么看,他似乎都是占上风。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你的建议我接受。”季景泽看着叶瑄说,“若以后遇到事,我希望看见你的衷心。”    叶瑄应了一声是,然后呼出口气。    第一步,算是走出来了。    与其和季景泽玩表面上的各种友好,浪费时间,还不如打破砂锅直接把问题放到最表面。    这是最快也是最彻底的方法。    叶瑄心中叹了声气,要不是因为皇帝的安排,哪来这么多险莫名其妙的磨难?也不知道皇太孙和二皇子哪里招他了,非要这么折磨他们,连带着自己受罪。    季景泽可不知道她正在可怜自己,他坐在椅子上,衣服全被后背的汗浸湿,贴在了身上,他对叶瑄道:“你起来吧。”    叶瑄慢慢站起来,因为跪得有些久了,小身板还有些摇晃,只能扶住旁边的桌子。    季景泽说:“你别以为你和季成安以前做的事我都会原谅,我以后会严密监督你的表现,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叶瑄没有迟疑,顺口应道:“自然不会。”    叶瑄答应得爽快,根本没意识到季景泽所说的严密监督代表什么意思。    ……    季成安的脚搭在椅子扶手上,脸上写满了不悦,底下的宫人瑟瑟发抖,跪倒了一大片。    他随手指了一个人,语气不耐烦:“你,说。”    宫人颤声回答:“听说……听说……是叶家小姐自己要求去的。”    “就编吧你,说谎的人话都是说不清的。”季成安哼了一声,“叶瑄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来说。”他又指了另一个人。    这个宫人咬牙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叶小姐前几日和皇太孙关系不好,皇太孙都没怎么和她说话。”    这才是真话,季成安听得心里舒坦,叶瑄这人才不会主动去找季景泽,她和自己关系好着呢!    要是她敢跟季景泽好,他定要打断她的腿。    见这宫人还有话说,他打了个哈欠:“继续。”    宫人压着声音:“……这两天那两位几乎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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