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四方帷幕在不断的掌声中合拢。 程嬷嬷给余老太太拍着背部,只听老太太喘着气道:“我这把老骨头真是被吓个半死。” 王氏赶紧给老太太递水,笑道:“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余老太太接过茶大口饮了,骂道:“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女娃娃是妖怪变得不成!” 王氏却笑嘻嘻地,伏在老太太耳边说:“娘,不是雅芝小气,这技艺可不能外传了去,等回房了我私底下说给您听。” 江氏只能在一旁恨得牙痒痒。林少柔对母亲纠结的情绪浑然不觉,只一味得想讨好两位小姐。她满脸神气,对着萧二小姐说:“刚才在台上持剑的是我哥哥!” 果然姚三小姐惊叹道:“竟是你亲哥哥吗?!” 林少柔终于得了注意,满脸自豪道:“当然,那是我嫡亲的哥哥少华!” 萧二小姐在旁听了,脑中浮现起刚才那名男子白衣飘飘、遗世独立的样子,清冷的脸上抹上一丝红晕。 “少华……” *** 第二个表演有惊无险顺利闭幕。阿箩知道,这魔术准备的仓促,道具也比不得现代精良,所以在她看来其实是漏洞百出的。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又是宁远这样的县城,这样的表演毕竟很少,才能将大多数人蒙骗得住。 少华从台上下来,就看到阿箩深吸一口气的样子。 他哑然失笑,这丫头虽然看起来沉稳老成,骨子里却十分孩子气。这样大的场面,她虽牢牢把控,心里还是有一丝紧张的吧…… 想着,他提步向前,走到阿箩身侧。 阿箩见少华过来,赶紧福了福:“华少爷,多谢您今日相助。” 少华一笑:“无妨。反正你也不止欠了我一次。” 阿箩无语:“您若无事,快回位子上落座吧,还有一个节目可以观赏。” 少华低头看了她一眼:“我站在这儿看便好。” 阿箩有些奇怪地抬眼,这里是戏台的最侧面,只能略窥得戏台三分之一的部分,视野甚是狭小,不知道这华少爷非要站这看干什么。但最后的压轴表演就要登场,她便不再理他,只是细细叮嘱身边负责场控的管事一些注意的事情。 魔术表演结束,所有的宾客对接下来的节目更是满怀期待。他们有的在一起闲聊,有的结伴走到席外的长桌上品尝菜肴,但都时不时拿眼去看那紧紧闭着的戏台,只怕错过了好戏的一分一秒。 杨七坐在位子上若有所思。姚瑞郢捧着小瓷碟,远远朝他嚷嚷:“七哥!这些点心都太好吃了!你快来啊!” 杨七示意他看台上。 姚二一口咽下一个榴莲酥,随着杨七的眼神往戏台上看去。只见正红色的帷幕再一次缓缓拉开,只是这一次,台上竟空无一人。 “梦醒时分,柳絮东南起 故人未辞,来者珊珊”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空灵的女声。那声音如泣如诉,空灵悠远,宛如天籁。 “凋落时刻,风雨西北来 舜华如夕,扰乱碧潭” 琴声随之而起。一个个身着金色牡丹花披纱的女姬优雅登台,翩翩起舞。 “此去经年,霜色血渐染 暮色沉沉,岁月悠悠” 不知哪儿飘来了无数血红色玫瑰花瓣,迎风洒落,如梦如幻。 “千红一曲写尽风流 天地处盼与君偶逢 朝暮逢岁晚” 乐声渐悄,舞姬盈盈离去,空留一地花瓣卧地,寂静无声。 阿箩藏在暗角清了清喉咙。这是她最忐忑的一个节目。 这首歌的歌词是她抽空写的。在经历了《梦回梨园》和魔术的视觉盛宴后,她觉得用这样的方式闭幕,会比任何精彩的表演更抓人心。故而前几日海棠苑刚到,她便拿着这小词,找了海棠苑的最好乐师,谱成了这首《逢君》。 她偷偷地朝人群望去。 帷幕缓缓落下。只听一个孩子问:“娘,这是什么意思呀?” 那妇人有些迷茫,有些懵懂,说:“孩儿,娘也不甚清楚。” 孩子见母亲和自己一样面露疑惑,笑着道:“虽然听不懂,但孩儿觉得好听极了。”说着,猛烈地拍起手来。 周围的人听到这清脆的几声掌声,也如梦初醒,纷纷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从弱到强,最终响声如雷,经久不息…… *** 阿箩一个人慢慢往蓼汀轩踱去。 今日她已是累极,故等宾客离去,在前院又蹲坐了会,才慢慢往回走。 “梦醒时分,柳絮东南起;故人未辞,来者珊珊……”她哼着自己创作的小曲,径自欣赏着夜晚林府的景色。林府里到处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笼,独自早夜里行走也不会觉得阴暗可怕。 这是荷花灯,这是羊灯,这是马灯,这是兔儿灯,南瓜灯,桃花灯……阿箩一个个点过来。 这是…… 却见一盏牡丹灯下投影出两个交叠的身影。 阿箩吓了一跳,却听那边传来声响:“萧二公子……” 这是林少柔的声音! 阿箩吃惊极了,她清楚地听到林少柔嘴里喊的是“萧二公子”。这个时间,这二人怎出现在这里? 幸而这里地处偏僻,又快到蓼汀轩,她和阿满平日里时常来这里玩耍,对这周边位置熟悉极了。心念一动,阿箩一个闪身跃进身旁的一处假山里。 却一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阿箩这下心里更是一阵急跳,她慌忙从这人怀里起身,却被一双坚实地臂膀按住。她仓皇抬头,只见那人一双暗眸里倒映着自己惊慌的情绪,竟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如深潭般静谧而深邃。他见自己安静下来,缓缓抬起手,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放在自己的薄唇之上。 男人身上的气息从鼻尖传递至阿箩全身,让她脸颊发烫。刚才那一眼,竟将他的那双明目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强有力地抓住了自己的心神。 好奇怪的感觉。 那边萧二公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阿箩的胡思乱想:“柔小姐,你可愿意跟我去京城……” 阿箩一听,猛一抬头,也顾不得身边的男子,只一心朝假山的细缝里探去。 假山那头正是京城萧家二公子萧俊杰和林家嫡女林少柔! 两人虽还算规矩,静静对立着,并无出格的举动,可从阿箩这头望去,那柔小姐眼里的柔情已经浓郁地快化出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萧俊杰:“柔儿自是愿意的……” 阿箩还想再看,一只大手伸过来,略带粗暴地将她的脸转了回来。那只手虽修长白皙,却带了薄薄的一层茧子,从她的脸上拂过。她抬了头,仰望那个男子,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严厉的警告。 哼。不看就不看。 阿箩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刻意去听假山那边的事,盯着男子黑色的锦袍发愣。但这二人你侬我侬起来甚是浓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没有营养的情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相识少说有十年八载,可明明今日才见! 阿箩站得累了,打了个哈欠,半靠在假山上假寐。 冬日的冷风渐起,迷迷糊糊中,她换了个姿势,用眼前巨大的“枕头”挡了风,歪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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