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那天,蓝云畅十六岁生辰,他到底陪她好生过了。 办得是风风光光,体面,热闹又隆重。 蓝云畅自是开心无疑。然后,他还送了她一匹小红马。 蓝云畅很是为难,“可是,可是我不会骑马啊,怎么办?太子哥哥?” 太子李容桓就道,“那我教你好了……” 四月的暮春,京城西郊的田园一片清新雅致风光。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啼叫,整个季节欣欣向荣,纯朴而淡雅,像一副画。 蓝云畅那天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开心死了!穿的是一件艳红玫瑰色轻便滚衫翻领骑马装,腰间系束綄带,衣长至小腿,露出下部的纱罗浅色系紧口裤和六合皮靴。 头戴笠纱帷帽,纱随风动。胯/下良驹每跑动一下,牵动着她鬓边一串串珍珠轻轻击动,玎玎作响。 美得可爱,娇艳得也是靓丽惹眼。 四月的阳光笼罩在两人身影。李容桓为博佳人欢喜,专抽出一整日时间陪她。丢开所有的军务政事。 蓝云畅当然为此也终于感到愧疚和过不去,“太子哥哥,真不好意思,还要劳累你专门抽了闲暇跑出来教我……” 李容桓坐在她身后,两人是公乘一骑,话一出,便摸摸她头,温柔怜爱弯弯嘴角。以示,只要你开心就好…… 蓝云畅嘻嘻一笑,少女心又是胸口一荡。 因是乡村田野,过路农人自是不时地回首惊叹:想这乡村山野,居然有这么一对俊男美女…… 如此,两人共骑不知多少时辰,蓝云畅学得倒快,不一会儿,便会操缰绳调转马头了。 只是,两人如此亲亲昵昵,挨着又近,肢体暧昧接触自是免不了的。 李容桓俊面如酒醉酡红,操作缰绳时,双手伸至女子春盎前,手肘腕免不得时刻便要碰上。 偏那怀中的娇人儿还不知好歹,娇娇嗲嗲,装无知道,“太子哥哥,你手轻些……疼!” 李容桓脑门又是轰地一下。 蓝云畅自是调皮故意逗他。 可李容桓那一整天脑门上冲的血液都没丝毫消停歇息过。 只得尽量保持距离和僵硬的身姿,“嗯咳,其实孤王的手也被你搁得疼……” 偏过脸,他还故做无知委屈,意思是说,蓝云畅胸前挂着的那什么项圈金锁片给他手搁疼了…… 蓝云畅抿小嘴儿一笑。 然后,佯装正儿八经,还一副天真无邪,屁股时不时往马背身后蹭,甚至还使坏,特别道:“太子哥哥,怎么我觉得,有东西搁着我腰了!……好不舒服!” 李容桓俊面一下僵硬。 那天,脑袋一直昏昏胀胀的,都不知怎么一路教着蓝云畅骑马从上午骑到了下午。 “——你,那你就别蹭了!” 俊面半天才抽搐尴尬动了一下。 蓝云畅乐得快要笑开了花。 骑马事件过后,终于,将男人撩拨得火冒焚身、再也无法自控、周身如同蚂蚁啃噬,那是他终于教会她骑马的三天之后—— “呀,姑娘可是又大了!” 骑马上了瘾,蓝云畅三天两头逮着由头出去练习,每至回府总是一身大汗。 宫女可岚笑吟吟拿了张长条巾帕给她揩拭,像上次一样,瞄那地方一眼。 蓝云畅忙转过身去,微有羞涩。她很怪,有时,在太子李容桓跟前儿,可是大胆调皮得很,总想惹他。可其他人面前又有矜持。真是矛盾。 可岚这天照旧帮她擦了水,然后换了衣裳,涂抹了胭脂香粉。然后,蓝云畅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她这胸……可岚说得没错,是越见的更形丰满了!尤其是这一两年来,随着及笄十五岁之后,若说原先还是颗小桃子,现在这桃儿已然是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最佳上等品了! 这古代女人没有文胸,她们多用的是肚兜抹胸,又叫抹肚。蓝云畅穿的这朝代,形制类似于宋明清。抹胸与背心有点相似,后背开襟,两襟各缀有三条襟带。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需要穿的时候,都需要可岚等宫女在后面帮忙系带子。 系得紧一些,腰身才流畅好看。也有肩带,只是看着式样又沉重,又老气。 蓝云畅觉得,再这么穿下去,可不到二十岁准得穿出个下垂来了! “可岚姐姐!” 她甜甜笑,“这颐神殿的日常库房可有些纱布面料软缎吗?你能否帮我取一些过来?就今儿晚上?” …… 可岚算是她这地方的总管大丫头,平时里些许私库都是她在管着钥匙。 可岚问她要做什么,蓝云畅也不明告之,只说你拿来便是。可岚虽疑惑,还是照做。 蓝云畅就这样每天把自己关房里开始自个儿给自个儿做起她们现代人才穿的女子文胸来。 当然,她又不是学服装类的,只不停打草稿,想着怎么做才好,眼见人都是被逼出来,环境造就,果然,没几天,蓝云畅便做了一个用格纱夹棉丝绸等混合面料做成的文胸。 她脱了外裳在里间的屏风试了试,觉得不错,还可以将就,便穿戴一整天。 就是晚上吃饭时,觉得肩带的地方没有弄好,便又把肩带给拆剪下来。 这时,正拿了灯下拆了重做,只听外间突传一声,“太子爷!” 蓝云畅忙不迭地把手中的东西往身背后一藏。 “——你在做什么?” 显然地,来不及了!太子李容桓倒背两手走进来。 约莫是忙完各事务回来,外下着雨,雨水晶晶灿灿还沾了些许在鬓发。 可岚张罗几个宫女帮他擦头皮,更换衣服。李容桓摆摆手,只示意宫女退下。 手拿巾帕,自己擦脸,边又问一句,“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身后藏的是什么?” …… 蓝云畅打个哈哈,赶紧,“没,没什么……”呵,可不能看!人家偶尔还是需要点矜持,哈? 正要藏着掖着转身就跑。 李容桓拉她手往他身当前一拖,后又拖至两人身侧就近的一古博红木大架子。 “嗯——?” 声音拖得长长的,眼睛眯着。 一只手仍他刚拿的帕把蓝云畅手举起来,举在蓝云畅的头顶上方。 蓝云畅背贴着红木架子。另一只手却要去她身后夺。 两个人挨得又近,脸几乎贴着脸。 他的呼吸,几乎融入她的呼吸。 彼此心跳鼓鼓。 蓝云畅暗吁了口气,干脆道:“这天儿不冷不热时时都在下雨的样子,自己动手做个围脖?……对,就是个围脖!不行吗?” 然后,眼睛轻一眯,调皮眨了眨,干脆大大方方拿出给他看—— 男人俊面一愣。 蓝云畅后来也常常回想这事儿。 想着想着,她有时候就忍不住噗呲一声,狂笑捧腹不止。如吃饭时,吃着吃着,就差点笑哽在喉! 太子李容桓这次丢脸丢大了! —— 是的,就是眼下这个“围脖”梗! 蓝云畅调皮把手中的东西晃来晃去,拿男人面前,“哈,怎么样?除了围脖,我当眼罩!眼罩不行吗?” 男人还在愣。 蓝云畅十二万分调皮地,又把手上那“文胸”围在了自己的脖子,“这天儿冷又下雨,不过,用来做围脖是更好的!” 男人一直面前疑惑奇怪看着她。 把蓝云畅手里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眼罩”、“围脖”拿手里看了看,通明的烛火,看得也仔细。 没吭声儿,又拿鼻端轻嗅嗅——一股少女天然自带的体香、甚至还有一缕干干净净暧味不明的气味,类似于乳香味道。 他漫不经心嗅着,说,“围脖?”然后,干脆围在自己的脖颈。“那送孤王好了!” 蓝云畅:“……” 一个巴掌按在自己脑门。 偏是凑巧,就在这时,“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内阁的张铺臣和魏铺臣两位大臣打起来了!就在会极门,众人劝都劝不到!” 急匆匆来报的,正是王拂。 内阁的两大铺臣居然会极大打出手,这还了得! 太子问,“何事?!他们想要反了么?!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王拂就回了,说,河西清远府筒民造反一事,始终没法解决,事情现在演变得是越来越紧急,两大辅臣为着重新选派总督之事争得不可开交。 说着,特别看蓝云畅一眼,“蓝相……蓝阁老也在哪儿,不过,蓝阁老却没在争吵之列……” 蓝相蓝中棠最喜欢的就是坐山观虎斗,这种事情,他演灌了佛系派,绝不轻易表态。仿佛那几个内阁大臣闹得越凶,他越开心。 李容桓一听这话,说声:“这话了得!那个蓝中棠……” 分明要说什么,又碍着蓝云畅,便吞了下去。 事情十万火急,大太监王拂来报之意就是要李容桓速速赶到内阁去调停。 李容桓一撩袍角,气哼哼跨出房屋。 蓝云畅半张着嘴儿,一直思索着他爹蓝中棠在这事情的事,因此,没个注意,一不留神,那太子李容桓又黑又冷的一张俊面,已经走了好多时。 是的,仍就脖上围着她那“围脖”——也就是文胸。 蓝云畅想追,追不上了。 内阁会极殿的会极门,此时,场景滑稽搞笑,会有什么样的“美好”画面,蓝云畅不用猜,掰着脚趾头都能脑补出来。 太子乘坐了车舆,极其快速赶到现场,坐在一张黄花梨的鸡翅木太师椅子上。他正儿八经,表情严肃,当然,免不了的—— 脖子上还套了一个软绸棉纱暧昧不明的东西,女人的——文胸。 “张辅臣,你身为内阁一大枢臣,同时又兼着吏部尚书一职,拔擢用人之权,理应和魏铺臣商量,怎么?这次就商量不过来?你们不是平时看起来好得很吗?” 就差没穿连裆裤了……气氛异常紧张肃然的会极门内阁朝房,就这样,一个个战战兢兢,见了太子,顿时如同癞蛤/蟆吞了蒺藜,全成哑巴。 太子偏还颇为讥言嘲讽地,他冷笑一声,干脆头往太师椅靠背倒,一边倒,一边把自己脖子上套着的那个蓝云畅鲜做的“文胸”拿在眼前看着,然后再慢悠悠遮到脸上。 “呵,怎么不说话了?现任淮安总督段玉成是你张辅臣的门人,而刚刚才奉调北上卢总兵,却是和你魏辅臣一腿……” 他就这样言辞犀利刻薄分析着这些私底下众人的那些龌龊私立和勾当。“你们会极殿打起来甚至动了粗,这样子,孤王实在看不得眼!明着说是为国忧心争吵,谁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各怀什么鬼胎……” 两位老大臣吓得,赶紧跪地,哆嗦得赶紧想措辞回应。 君臣这般。 蓝首相蓝中棠一直冷眼旁观跪着看现场情形。忽然,他觉得有些奇怪。 倒不是奇怪这会极殿上的诸般争吵,而是一边捻着老须,一边呵呵呵,心里诸多疑问冒泡:这太子……年轻人也真会玩儿,居然把自家女儿头上的“裹胸”给蒙到脸上来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噗地一声,边呛边咳边笑出声来。 众人齐忙转脑袋盯他。 太子俊面一蹙。 蓝中棠这才意识,吓得赶忙也跪下来…… 终于,朝会散后,太子肃肃然走在前,正准备乘舆打到回府。 “殿下!太子殿下!请留步!还请留步!老臣有话要给殿下私说——” 蓝中棠连忙尴尬不已,抽动着面皮呵呵一笑,先行礼,后起身在太子耳门叽咕一番。 “嗯咳,是这样的……” 蓝中棠搓着手努力尽量斟酌着言辞,“是这样,殿下您、您先别气……先别急着气小女的鲁莽无知……” 蓝云畅早些年在蓝家府邸,她娘林氏最最担心的就是“下垂”,然后蓝云畅这孩子不知哪里的精灵招式,给她老娘出注意…… 然后…… 太子李容桓整个身子气得都抖起来!俊面不停抽搐着,耳门子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 蓝云畅!?死丫头!? 他把脖上还套着的那女人东西一手扯下来。 俊面绯红,手抖不停。 心旌仿佛被什么曳了一下。 整个身体麻起来…… 而一场憋酿了很久很久的山雨,终于要下得楼来…… 终于,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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