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

唐妙问：“你有女朋友吗？”　　　　她此时仰视着他，眼睛水汪汪的，因为刚喝完酒，眼眶还泛着些红。纪晨躲开她的视线，目光向下移，看到她微启的红唇，看着看着，觉得更热了。　　　　他开大了空调，风口直冲着自己吹。　　　　唐妙抚着他的手，轻轻握了握。　　　　纪晨心上像是有什么爬过一样，一阵酥麻。　　　　不能这样，要出事！　　　　纪晨拉开她的手，语气有些强硬：“坐好。”　　　　可是喝醉酒的唐妙，胆子特别大。他拉开她的手，她就把手放在他胳膊上，推了推他，执着地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纪晨转头看着她，眼神不知不觉地多了一种热。　　　　那种热好像能传染，唐妙被他看得心跳加速。　　　　纪晨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我……”　　　　此时车内眼波流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暗涌，两人彼此凝视间，都生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哔——哔——”车鸣惊醒两人。　　　　纪晨回头一看，是后方的车子按的，再往前一看，绿灯亮了。他挂挡、踩油门，继续开车，脸上看不出异样，似乎淡定得很。　　　　唐妙没再闹了，老实地坐着，垂着头。　　　　两人一直无话，直到唐妙家楼下。车子停下后，还是没人说话。　　　　纪晨终于忍不住，转头看看她。她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纪晨问道：“你怎么了？喝多了难受？”　　　　唐妙转过头看他，眼神委屈，像是吃不到糖的小孩。　　　　纪晨心想：真幼稚。　　　　唐妙察觉到他眼神中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嫌弃，她马上委屈加倍，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纪晨心想：怕了怕了……　　　　老实答道：“没有。”　　　　唐妙一听，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眼睛微眯着看他，像一只刚吃完小鱼干、心满意足的猫。　　　　纪晨侧着身子，胳膊搁在方向盘上，睨着“得逞”后的她，等着下文。　　　　他的眼神比以往直接了很多，唐妙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说了一个字：“哦。”　　　　纪晨看她想要打开车门，就知道没下文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对她的评价，也只有一个字：怂——　　　　纪晨故意不开车锁，问：“你这就要走了？”　　　　唐妙想了想，又转过身，躬身对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纪晨想听的不是这个，不过……算了，他还是开了锁。　　　　唐妙下车，纪晨准备等她走进大门了再离开。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徐徐的夜风像是能拖住她的脚步一样，让她走得特别慢。她能感觉到身后的纪晨，好像还在看着自己。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她转过身，迎着月光，双手背到身后拎着包，从车窗里看着他。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她轻轻撩到耳后，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质。　　　　纪晨头一次觉得，女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能这么性感。他按下车窗，看着她笑靥如花，听着她温柔地说：“我也没有男朋友哦。”　　　　说完之后，她一阵小跑，进了大门。　　　　这都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纪晨笑了笑，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之后，才收回视线。回想起两人一路上的经过，他靠在背椅上，点了根烟。　　　　**　　　　唐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平时这个时候，唐秋赋和叶淑芬都睡了。但今晚他们穿着睡衣，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回家。　　　　唐妙打开门，看到他们，心里一晃，总觉得这个架势，有点不对劲儿。　　　　果不其然，她的谎话被拆穿了。不只是因为叶淑芬看出她今天并不是去面试，还因为唐秋赋刷微博时，看到节目组官微的宣传@了她的微博号。　　　　这下证据确凿，唐妙只能坦白从宽。她坐在矮凳上，把自己接下电视台的节目和准备全职当博主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她心里敞亮多了。　　　　但唐秋赋本来就因为上次狗仔队乱写自己女儿的新闻，对这个圈子有些偏见，今天她撒完谎还一身酒气地回来，更是让他加深了对这个圈子的偏见。　　　　他坐在沙发上，因为居高临下的位置关系，比平时更是气势十足地说：“你想事情能不能成熟点？当美妆博主那是正经工作吗？这行就是吃青春饭的，等你老了不红了那天，你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呀？”　　　　唐妙也是酒气未消，一鼓作气地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我知道在你们看来只有公务员或者事业编制工作才算正经工作，我也知道你们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想让我过得稳稳当当的。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现在有自己的理想，而且我已经有一些成绩了，连电视台都找我录节目了！你们现在让我放弃，我根本就放不下！”　　　　她突然站起来，目光炬炬地说：“请你们尊重我的理想。”　　　　唐秋赋也站起了起来，走到唐妙面前，指着她想骂醒她，但指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来。他双手背到身后，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别人都说他脾气倔，但其实他很了解，这个年纪的唐妙，比自己还倔。毕竟他也年轻过、热血过、冲动过……　　　　想了很久以后，他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唐妙。　　　　唐妙咽了咽口水，十分忐忑紧张。　　　　唐秋赋指着她，认真地说：“我告诉你，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给我好好地去做。我不指望你赚多少钱，但你要是敢做有违良心的事，给我们老唐家丢脸，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唐秋赋总是拿“我要打折你的腿”这句话来吓唬唐妙，但其实他从来都没打过她。　　　　唐妙听完他的话都愣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同意自己的选择。她转头看着叶淑芬，问：“妈妈，我是不是在做梦？”　　　　叶淑芬也没想到丈夫会同意，看了看他的脸色，告诉女儿：“不是。”　　　　唐妙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笑容灿烂地上前抱住唐秋赋，激动地说：“爸爸真好！”　　　　唐秋赋佯装嫌弃地推开唐妙，“去去去，少来这套。是不是我不同意就不好了？”　　　　唐妙马上狗腿地说：“不不不，爸爸永远英明神武、人见人爱！”　　　　时间不早，已经十二点了。叶淑芬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　　　　老两口进屋后，叶淑芬问：“你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同意了呢？”　　　　唐秋赋说：“我看她那么喜欢干这行，实在是不忍心让她放弃。反正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挣钱，她要是当博主养活不了自己，我这个当爸的就继续养着她呗。”　　　　叶淑芬说：“你太惯着她了。”　　　　唐秋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