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普路派出所并不大，里面的几个警员都非常忙碌。夏彦走进去也没人搭理她，但是却透过窗户看到里面那间屋子的走廊上，楠楠垂着头坐着。 夏彦连忙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楠楠？” 楠楠像是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夏彦，眼圈就红了起来。随即又低下头去不说话。 夏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隐约能猜到她这可能是跟陈励行闹矛盾了。旁边有个女警见夏彦坐到楠楠旁边，走过来问道：“你是夏彦？” 夏彦点点头：“我是。” 女警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她核验了一番身份证件，面色和缓了一点，解释道：“这孩子一个人在饭店吃东西没有钱，被服务员一问是离家出走，就送到了派出所。问她什么也不肯回答，只翻到了她一张借书卡和你的名片。” 民警把那张名片递给夏彦：“你和孩子是什么关系？认识她的父母吗？” 她接过名片一看，原来是上次吃饭的时候给陈砺行的那张，却不知道为何会在楠楠的书包里。 楠楠满脸紧张地望着夏彦，似乎害怕她说出太多讯息。夏彦将她的手放入自己掌心握住：“不用怕，有我呢。” 她抬头回答民警道：“我和她爸爸是朋友。她爸妈现在不在家，我先带孩子回去吧。” 民警狐疑地扫视着她，然后问楠楠：“你认识她吗？” “认识。”楠楠握住夏彦的手，就好像有了勇气：“这是夏姐姐，我们关系很好的。” 民警这才点头，对夏彦道：“那你过来把个人信息登记一下。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随时回访。” 三四月份的天气刚开始回暖，夏彦拉着楠楠走出派出所，半蹲下来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我不饿。”楠楠盯着自己的脚尖说。 但是这却代表着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相反的。 “可是我饿了呀。”夏彦笑着说：“不用管你爸爸，我们去吃什么？你决定。” “可以吃麦当劳吗？”楠楠目光闪烁，不好意思地说道：“爸爸从来不让我吃麦当劳，他说这是垃圾食品。” “垃圾食品又怎么样？” 夏彦拉着她往地铁站旁边的麦当劳走去，理直气壮地说：“人人都知道那是垃圾食品，可还是会趋之若鹜，正是因为它好吃。” 她点了点楠楠的鼻尖：“没关系，我们不告诉你爸爸。” 楠楠高兴地笑了。 这一路上，夏彦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也没有问她父母的任何事情，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带孩子出来玩。 吃完了麦当劳，夏彦又带她去甜品店吃冰淇淋。吃到一半的时候，楠楠终于说道：“我爸又出差了。” 她放下挖冰淇淋的勺子，神情里带着一种发泄不出的委屈：“他每次都是这样，一出差就两三天，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上网查了，这种行为在国外是犯法的！” 小孩子一本正经地说着法律，其实还蛮可爱的。不过夏彦没有笑，而是严肃地说道：“那这件事你爸爸做的不对。但是呢，你也不该一个人跑出去，外面坏人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被拐卖了怎么办？” 楠楠低下头不说话。 夏彦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随便的离家出走。虽然你这件事做的不对，但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毕竟我在上初中的时候还离家出走过呢。” 楠楠一下子就抬起头来，意外地问道：“夏姐姐小时候也做过坏孩子吗？” “谁都有做坏孩子的时候。” 夏彦摸了摸她的头，小孩子的头发软软的：“毕竟一直保持优秀乖巧，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呀。” 是啊，夏彦也有过离家出走这样叛逆的经历。 只不过那时候她带上了所有的压岁钱，带上了手机和学生证，然后跟安然一起在他们家的海滨别墅住了三天，各种疯玩，最后被夏彦父母气势汹汹地逮回家。 至于安然的父母……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离家出走过。 吃完了甜品之后，夏彦把楠楠带回了翠湖苑。把车停到地面车库的时候，却看到前面那辆车下来了一个熟人。 他显然也看到夏彦了，或者说，他是专程在这里等夏彦的。 本来还心情忐忑地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但是在看到夏彦车上还下来一个孩子之后，这种顾虑就打消了。 她车上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孩？？ 夏彦并不想理他，但是萧还帆直接走上来：“夏彦！” 她只得停下脚步，语气冷淡：“你怎么又在这儿？” “我的房子也在翠湖苑。”萧还帆指了指隔壁那栋楼：“就是还在装修的那个。” 他的目光落在楠楠身上：“这小孩是谁？” “陈励行的女儿。”考虑到小孩子的自尊心，夏彦不想跟他说太多：“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萧还帆本来是想要跟她谈一谈楼莉莉的事情。 现在距离那天齐小篆的生日聚会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今天又是周末，他自以为挑了一个好时机。 但是偏偏就被多出来的一个小孩打破了，而且她是陈励行的女儿？ 夏彦什么时候和陈励行关系那么好了，竟然还帮他带女儿？ 由内而外的嫉妒冲刷着他的理智，萧还帆只能尽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质问的情绪。 ——他知道夏彦绝不会喜欢他失态的模样。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夏彦拉着那小屁孩的手走进电梯。 夏彦带着楠楠玩了一晚上。 直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陈励行才打电话过来。 “小夏，我刚下飞机。看到有你几个未接来电，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之色，但语气却很正常，似乎还没有发现楠楠的失踪。 夏彦不禁对这不称职的父亲感到些许不满。她问道：“你上哪去了？你知道楠楠现在哪儿吗？” 陈励行疑惑于她这质问的语气，但还是回答道：“我到京市出差去了，楠楠……应该在家吧。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楠楠在我这里。”夏彦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叹了一口气：“的确是出了点事……你过来吧。” 直到听见这句话，陈励行才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变得慌张起来。 他和前妻离婚后不久，在楠楠七岁的那年，前妻被查出了癌症，很快就病重死亡。岳父母家记恨于陈砺行在前妻查出癌症以后不肯同她复婚，从此与他交恶，也不再管楠楠。 而陈励行的父母都在老家，平常楠楠只有他一个人带。虽然也找过保姆，但楠楠对保姆这个角色极其抗拒，后来当他出差的时候就只能寄宿在老师家，或者是单独待在家里。 陈励行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以为楠楠也早就习以为常。 但显然，楠楠并没有。 在得知爸爸就快要来到的时候，楠楠表现得很害怕。她已经理解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也担心会为此受到责罚。 但是陈励行并没有那么做。 他赶到翠湖苑，见到楠楠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地抱住她说：“对不起。” 楠楠今年12岁，上小学六年级，她今天做了件特别出格的事——离家出走，然后被送到派出所。 但她被夏彦接出来后，一整天也没有哭闹过。 但就在陈励行这声“对不起”说出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哗地流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爸爸！” 陈励行抱着楠楠离开翠湖苑的时候，目光中带着一丝愧疚，真诚地向夏彦道了谢：“小夏，这次真是麻烦你。我带孩子的方式的确有些问题，也感谢你让我得到了深刻的反思。” “不用谢。” 夏彦也高兴见到这对父女冰释前嫌，眉眼弯弯笑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陈励行也笑了：“没错，我们是朋友。” 不是谁都能和陈励行做朋友的。他在这个圈子里的权威程度，也意味着他难以深交的程度。 但是夏彦却无疑能够成为他认可的那一个。 萧还帆在办公室里加班了一整夜。 他的思维里存在着太多的情绪，每一种情绪都在促使着他去找到夏彦问清楚这一切，去拥抱她，去占有她。 可是他不能。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野兽始终在依靠本能，而人需要理智。 尤其是这本能或许会伤害到他所爱的时候，就更需要理智。 ——只有工作能让他冷静。 然而第二天，私家侦探发来了新的文件。 当天夜里，陈励行去了翠湖苑小区，停留一个小时后带走了楠楠。 萧还帆不愿想太多，可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 好吧，不算是彻底的孤男寡女，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可那是陈励行的女儿，存在相当于不存在。 更何况，夏彦连女儿都给他照顾，难道不是更能说明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萧还帆一拳砸在实木的办公桌面上。陈砺行，这三个字简直碍眼极了。 他就知道，不能对任何男人放松警惕—— 现在就连一个带着拖油瓶的鳏夫，都敢来挖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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