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因着一场因由,小夫妻发生争执,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公公顾勇看不过去,趁着此次顾忱前往北平公干的机会,严命儿子顺便将新婚妻子送回老家衢水,顺便陪着妻子休养数日。  因此,才成全了这场为期三月的回娘家居住。    阳春时分,远处教堂传来悠远的钟声,一群白鸽从钟楼上飞下,发出哗啦哗啦声响。  阳光普照,将天地照耀的一片光亮。  何淑君伸出手,雪白的柔荑在天光下显出隐隐青筋。    自己惶惶然重生到这个时候,初来乍到未久,秉持前世的记忆,未曾加以明细询问,自然而然的以为顾忱缔结婚事的是小姑姑。却不知道今世命运发生变化,此前与顾忱缔结婚姻的竟是自己,闹出了这么个笑话。  纵然历经流乱心艰如铁,一时之间境遇骤变,落入这样的窘迫局面,竟生出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来。    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庆幸之情。  幸好顾忱在这个时候离开衢水,前往北平。将自己留在江南三个月时间,也给她留了一丝空间,独自一人思忖自己处境,也好好好整理自己思绪,决定日后的应对方法。    阁楼门上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  何淑君抬头,瞧着梳着两条马尾辫的何莲君推门从外头进来,瞧着自己,眸子闪过惊喜的情绪, “姐姐!”  随即嘟着嘴唇故作不悦,“你待在这儿这么久,我怕你着凉了”    何淑君瞧着妹妹,面上露出喜悦微笑,“哟,我倒是谁来瞧姐姐呢,原来是咱们小田田呀!”  何莲君闻言皱起鼻头,故意冲着何淑君对峙,“哥哥临走前说要我照顾你,我才过来看看你。”大关关,你身子太弱了,要好好好起来。”  “好。”何淑君被妹妹逗笑弯了眉眼,弯下腰承诺,“姐姐会争取快点好起来。咱们一块儿去草原放风筝。”    她牵着何莲君的手从阁楼中出来。  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公馆白色的墙壁上,宣如意立在外头长廊上等候,瞧着女儿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体,眼圈儿一红,“关关。”  “当初公公一意孤行将你嫁过去。我心中就不高兴。如今你果然过的这样,姆妈看在心里,当真是疼的不得了。早知道这样,当真便是拼的被公公责罚,也不该点头答应你嫁过去。”    何淑君感觉母亲一片慈爱之情,心中妥帖,“姆妈!”扑在母亲怀中,嫣然笑道,“你别为我担心。从前我还小,有些事情做的不懂事。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让您和爸爸担忧了。”    “好,好,”宣如意心中激动,伸手抚摸何淑君的脸庞,“你能够想开,我就太高兴了。”    **********  四月的衢水春阳乍暖,枕河河水潺湲向东南,樱花吐蕊,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衢水城  龙生戏园  宽广的戏台之上,小生花旦穿着柔美精致的戏服,唱着《牡丹亭》, “似这般如花美眷,则为你似水流年。”唱腔天然婉转,一片动听。    何淑君戴着一顶白□□纱小帽,坐在戏园二楼雅座听戏。    戏园外的一片忍冬树青色的叶子从枝头飘落,带着离开枝头的遗憾和勃勃的生机。    前些日子重生,骤然得知与顾忱彼此夫妻关系,随即遽然分离。命运离奇犹如梦境。    身体初病愈之后,曾经尝试探解自己的心理病症程度。    自己的身体确然残存着畏惧陌生男子的病症,但显然没有前世严重。许是当日在家中第一次见陌生男子,应激加大病症反应,反应方特别严重。其后自己多次小心翼翼的尝试,方察觉到了除了血缘亲人之外,在大半丈(2m)安全的社交距离里,可以做到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不出现病症状态。当距离靠近至一些,,就会逐渐出现身体紧绷,呼吸加快情绪紧张。愈发靠近,则血液倒流倒充头面。至于一尺半(50cm)距离,就会失态放声尖叫,血液倒流冲晕头面了。    这让她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好于预期,  固然身心还存在着一些不便之处,但只要稍稍注意,与陌生男子保持距离,不要离的太近,倒也勉强可以维持正常的社交生活。    黑衣劲装的两名女卫护立在少夫人身后,身姿如同劲松挺拔。  顾忱离开之际曾指定范齐护卫何淑君安全。但范齐作为少盟主身边亲信,留在衢水尚需主持天地盟堂口外务,且何淑君身怀有疾,不乐与男子接触。故毎三日前往何公馆向何淑君请一次安,另择了两名天地盟女卫贴身护卫何淑君的安全。  其中一个姓胡名润娘。年纪长些,性情沉稳,身手可靠;   另一个名唤容小葡。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扎着两个麻花辫,性情活泼跳脱些。    “小姐今儿好耳福,” 女先儿立在一旁笑着奉承,“今儿这《牡丹亭》乃是庆班名角杜朝闻唱的,唱腔端的是精彩动人,您可要好好听听。”  何淑君伸手用盖碗捋了茶叶,轻轻啜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哦!”     容小葡性情活泼,笑吟吟凑上去,唇角抿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儿。“夫人,您爱听戏啊?”  “小葡。”胡润娘斥道。  谢小葡听闻胡润娘训斥,吐了吐舌头,将身子缩了回去。    何淑君瞧了一眼,唇角翘了翘,温声道,“没事。”  “我性情好,没什么拘谨规矩,你们可以随意说话,不用拘束。”    胡润娘歉意抿笑,“……您若是喜欢听戏,瀛城的南曲乃是一绝。盛景班、鹤影园的戏园都极为有名。很多名门贵妇喜欢听。日后回去,可将她们请回去听听。”    “哟,您这话说的!”女先儿听不得这话,“咱们衢水的昆曲可不比瀛城差。要说这杜朝闻的《牡丹亭》唱的虽也不错,却非绝唱。若说起这杜丽娘的唱腔,小的生平听的最好的倒要属从前双喜班的名伶柳惜人了。可惜……”蓦然提及柳惜人,忽然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微变,悔了失言,闭口不语。    *******    江南春色盛灼逼人,何公馆掩映在枕江畔的杨柳之中,秀美怡人。    何菲菲低头悄声从转角楼梯上下来,见客厅灯光晕黄昏暗,孟珍珍独自一人躺在沙发上,身形孤单,似乎十分孤寂。  脚步略顿了顿,上前扯过置在一旁的被衾,轻轻盖覆在其身上。    孟珍珍猛的惊醒唤道,“阿静。”  见着面前的人,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叹道,“是你啊!”  形容之中的失望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何菲菲知嫡母怕是想起了流落在外的亲女何静女。她自小在孟珍珍抚养下长大,对这位嫡母素来敬畏,此时见了孟珍珍难得的脆弱形态,不免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温声劝道,“母亲,你别为四妹担心了。如今四妹在外头,怕也想着你呢。她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一时想岔了,待到想通了,自然会回来寻您。“  “吉人自有天相。”孟珍珍默念着这几个字,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我也只能这么想了。”  振作精神,看着何菲菲,面色慈爱,“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时运不济。待你守满了三年,你爹爹和我定会为你操持,为你挑择一个好夫婿。”    何菲菲脸面一红,“母亲。”低头道,“菲菲只想留在家中陪着父亲和母亲,尚不想嫁人。”  “这话你说的就不诚心了,”孟珍珍嗤声笑道,“女孩子大了哪有不想嫁人的?”妙目一凝,在何菲菲身上打了个圈,“别的不说,苏姨娘也盼着你嫁个好人家呢。”  “今儿你瞧见顾四少了!”她叹道,“咱们家这位姑爷容止出色,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风仪堂堂,端是个极出色的人,关关有幸得了这么一门亲事,真是再美满不过。”声音转为沉痛,  “若是当初阿静没那么胆大妄为,安安生生嫁给顾家,我如今就心满意足了。”    “关关有福,”何菲菲低头,半响之后斟酌温着声音低道,“方才得配这般好姻缘。”  孟珍珍短促一笑,“有福?”声音讥诮,“也许吧!”  话音一转,“关关年纪太小,尚撑不起一家主妇的担子。顾姑爷在外头奔波,再辛苦不过。她竟做娇拿乔,到了最后时分才出来送上一送,说的话又那般不着边际,可真是……!”面露不忍卒睹之色。    何菲菲听着孟珍珍的话,一颗心酸胀难言,不知酸苦甜蜜,  陡然听着孟珍珍话头一转,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含笑道, “论起来,若是当初嫁过去的是菲菲你就好了。”  怔了一怔。一颗心陡然急速跳动,如同擂鼓咚咚咚擂响,勉强笑道,“母亲您说笑了,我是庶出,如今又守着这样的身份。哪里配的上顾爷那样的英伟男子?”    “谁说你配不上的?”孟珍珍不屑道,垂眸掩饰住诡谲目光,温声笑道,“你生的不差,性情温和,本该是更适合嫁进顾家的人选。——论来,你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自古以来这报恩之事,娶的女儿总比孙女来的更亲近。“至于这寡妇身份……“  哼了一声,“你守的是望门寡,依旧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未入门杨家子就死了,与杨家子并未有私,这守了望门寡又不是你的错,大凡有见识的人家,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抬起头来,瞧着何菲菲,语带含蓄深意道。“说来说去,你比关关差的只是出身罢了!”    何菲菲闻言心头轰然剧震,一时之间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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