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日的午后慵懒。何公馆门前大道上的香樟树树荫沉静,枕江旁的杨柳依依。 桂婶伺候完了孟珍珍,捧着托盘从屋子里出来。何菲菲上前唤道,“桂婶。” “三小姐,”桂婶应道,略带一丝诧异的笑,抬头疑惑问道,“您这是?” 何菲菲面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低下头去,“母亲待我这么好,我想要报答,也不知道做着什么,唯有一手的针线活还能够拿的出手。想给母亲纳一双鞋子。找您讨一下母亲的脚码尺寸。” 桂婶闻言,眸中就透出喜色来,“哎!”赞道,“太太若知道您这么孝顺,定是高兴的。” 何菲菲脸一红低下头去,温声道,“我不过是聊尽孝心罢了。还请桂婶在母亲面前瞒上一瞒,莫提前告诉母亲。” “好。”桂婶含笑应了,眨了眨眼睛,“我会替三小姐保密的。” ******** 灯火通明的何公馆,一片和乐融融,仆嫂将一碟碟菜肴端上餐桌。 何淑君坐在圆桌东头,舀了一口蛋羹,觉得鲜美的滋味在口中炸开。 何菲菲抬头瞧了何淑君一眼,目光闪烁,“关关,”开口询问,“前些日子看你收拾了一大堆包裹寄出去,是寄到瀛城么?” “是啊。”何淑君利落应承,含笑道,“我从前性子任性,幸得公爹和夫家姑姐疼惜,让夫君送我回娘家休养。前些日子出去逛街,看到了一些喜欢的小东西,就打包给瀛城那边寄过去。也算是了表一番心意。若是能够让几位姐姐喜欢就知足了。” 宣如意心中欣慰,应和道,“好,好,”瞧着女儿抚慰道,“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有这分心,长此以往,总能和他们相亲相爱的。” 屋子里传来一声咳声,孟珍珍放下手中的碗盏,“关关长大了,也懂得人情世故了。”声音带着一丝阴阳怪气,“只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听说你这两位姑姐虽都是顾盟主的亲女儿,和四少却并非同母,二者感情并不一定好。你要仔细斟酌着。莫要为了讨好两位姑姐,将自己的丈夫得罪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番话一出,宣如意闻言面上微微变色。 何淑君安抚的看了母亲一眼,微微浅笑。 若是旁人只怕真被孟珍珍咋呼住了,自己却是前世重生,前世曾在瀛城居住过数年,对于顾家情状却是颇为知晓: 顾家姐弟虽非同母所生,彼此之间感情却颇为真挚,直到多年后,顾华云说话在顾家大宅还能做大半的主。 “祖母说的是,”嫣然笑道,“可我想着真心换真心,时间久了,总能获得理解的。” 餐桌之上表面下波涛汹涌,面上却一番花团锦簇。何胥谨瞧着这般景象,心中生出恶气,忽的“啪”的一声将筷子掷在桌上。“你们如今在家中都好好的。我姐姐一个人不知道在外头凄风苦雨,你们作为亲人,怎么还吃的下饭?” 众人一番和乐融融,如今被何胥谨当面提出来此前私奔刻意忘记的何静女,登时陷入微微尴尬。 孟珍珍眼光一闪,冷着声音斥道,“阿谨,你别这样。”瞧了何淑君一眼,“你阿姐许是在外头受苦,可是这和关关没什么关系。说这话父亲和大哥听了会不高兴。” 何胥谨闻言嗤声冷笑,“我还不高兴呢。” 起身蹬蹬蹬的跑开了。 餐厅中众人一阵沉默。何莲君在沉默中从餐碗上抬起头来,面上神色微微茫然,道,“小叔叔是说田田不该吃饭么?可田田看,小叔叔昨儿个一大碗红烧肉吃的也很香啊。” 孟珍珍闻言登时噎住。 “好了!“何郢开口斥道,”小谨一个男孩子,不想着如何学文武大道,报效家国。和晚辈斤斤计较,像什么样子。阿珍,你这做姆妈的要好生教导他一番。” 孟珍珍忍声应了。红着眼圈,忍了气,劝道,“老爷,你也别怪罪小谨。他和阿静是同胞姐弟,自幼感情就好。如今阿静不在了,他这些日子睡不好,吃不香。我实在心疼,才叫灶下给他弄了点红烧肉补充营养,压着他吃的。“ 瞧着何淑君,”关关,你小叔叔今儿这般是心疼你小姑姑,你别和他计较。” 何淑君心中冷哼一声。擦了擦唇角,巧笑嫣然道, “祖母何必如此?当初我独自一人在瀛城一个人过日子,四少滞留在盟堂中少归,我一个人住在偌大的顾家大宅里,身边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很想家里人陪在身边,可是一个都没有。那时候,我也很委屈呢!” 何淑君的声音清冷述说着当日情景。何予功和宣如意闻言颇为动容,宣如意脱口道,“关关,你在顾家过的不好么?“眸中露出难过神色,”你当初都没有和我们说。” “姆妈。”何淑君抬头浅浅一笑,“这些都过去了。” 转头望着孟珍珍,“祖母,我说这个话,不是为了叫可怜。是想告诉你。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你觉得小姑姑如今流落在外头不知所踪可怜,我当初我懵懵懂懂被压着嫁了人,满心都觉得自己是被家人抛弃的。却也当真是难受的紧。现在回过头想想,却是当初我自己钻牛角尖了。”冷哼一声, “而我大哥为了寻找姑姑,过了年就出门,抛下家中的亲人和工作前往外地,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日子,在祖母心中就得不到一丝好么?” 话音铿锵,餐厅中众人都默然。 宣如意想着长子已经沿宕在外数月,心中泛起心疼之意。眼圈儿红了起来。 “阿珍,好了。”何郢喝道,“阿静如今流落在外,咱们一家人当然想念她。但她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想要旁人因着她连正常日子都不过了,那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珍珍垂首,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声音柔顺,“老爷的话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教导小谨的。” “有祖母这样深明大义的长辈教导,想要小叔叔很快能想通的。”何淑君嫣然应道,起身行到孟珍珍面前蹲下,“正巧我有事情想请教祖母呢!“ “我自知从前淘气,如今悔过,有心想结好夫家之人。家中两位姐姐毕竟是同龄人,送些什么礼物还能琢磨的出来。公爹却是我的长辈,我有心想要讨好,却着实不知道送什么。听闻当年□□夫妇在世的时候,祖母多番伺候,方能讨得两位长辈欢心,嫁进咱们家来。想来祖母对于讨好长辈定有许多心得。如今关关碰到了难题,想必祖母定会愿意教我吧?” 孟珍珍闻言僵硬片刻,“怎么会呢?”面上笑容泛着虚假之意,“只是顾大当家这样的英雄人物,我这个妇道人家确实揣测不得的。” “是么?”何淑君眨了眨眼睛,“我自幼随外祖父长大,在医药方面尚有些心得。我打算给公爹泡制一坛虎骨酒。“盯着孟珍珍殷殷问道,”您觉得,公爹会喜欢么?” “这是你的一片心意。”孟珍珍笑的极是虚浮。“想来顾大当家想来会喜欢的。” “那就承祖母您吉言了!”何淑君欢声应道。“待我得了公爹夸赞,定会回来感谢您的。” ***** 江南仲春时节,枝头的栀子花开的大片大片的,香气扑鼻。 白色合金门扇合住,屋子地毯花纹细致。香炉中燃着袅袅百合香。 孟珍珍坐在玫瑰靠椅上,浓媚的坐垫趁映着浓秣眉眼,带着一丝隐藏的疲惫之意,像是枝头开到最盛处的玫瑰,瞧着极其艳丽,却隐藏着一丝将败的凄凉。 “阿珍,我知道你心中不是滋味。”何郢的劝声响起,“可当初哪门婚事说到底是阴差阳错,论来,老大一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放下才是福分。” 孟珍珍听着何郢劝说自己的话语,闭了闭目,生出一种盛宴难继的哀凉,半响才睁开眼睛,“妾身知道您的意思,我会想开一些,也会帮着劝倒小谨,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那就好。”何郢眉目松快,瞧着孟珍珍美丽的侧影,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之意,“阿珍。”轻轻将妻子拥在怀中,“我会安排好阿静,也会仔细教育小儿子。以后,咱们一家都会好好的。” 孟珍珍垂下眼眸,掩饰住眸中不屑之意:若是自己一房就将要被踩到泥里,所谓这些安排又有什么用?面上却乔装的完美,露出羞泛神色,“老爷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 良久,夫妻二人分开。何郢走到窗前,见着院中情景。 阿顺嫂立在庭院中,指挥着几个听差将一项项搬着的东西,如酒缸、药包鱼贯抬入公馆后罩房。 前日里,何淑君发话要酿药酒,其后果然在公馆后罩房中征用了一间屋子,张罗起酿酒的事情来。 念及这个孙女,他的唇角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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