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

第十三章搁浅　　关键词：过渡　　　　倪晟东被小眉的话启发，第二天一早回寝室，翻出领回来就一下没碰过的教材。　　新书的味道扑面而来。　　倪晟东深深嗅一口，竟然发现并没有过去那般讨厌了。　　　　他把书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倒掉，打电话给秦理问课表。　　秦理还在睡梦中，声音模模糊糊：“课表？教室墙上贴着呢。”　　倪晟东吼道：“老子在寝室，不然问你？”　　秦理彻底醒了，爬到床头，看看窗外：“卧槽，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东哥你什么时候上课还看课表了？”　　虽然一页书还没看过，一道习题还没做过，倪晟东心里却喜滋滋的。　　好像已经迈出了走近小白花的一大步，只要他乐意，令她崇拜的那人终究是他！　　　　三十五班。第一节就是班主任卫老师的数学课，所以早自习格外消停。　　倪晟东在食堂吃了五个大肉包子，坐到座位上，精神百倍地翻开书。　　十分钟过去。他似乎来到另一个星球，懵逼地抬起脸。　　正好前面的秦理回过头，笑得那个欠揍。“怎么了东哥？数学难不难？”　　倪晟东嘴角僵硬：“嗯。不、简、单。”　　秦理哈哈大笑，恨不得拍桌，嗙——　　倪晟东咬牙，一脚踹过去，一点没留情。秦理的椅子应声向前倾，人差点从里面栽倒，幸亏他运动细胞发达，狼狈地撑着胳膊爬起身。　　　　倪晟东生生扛了四节课。　　每节课坚持尽量不走神，虽然大多时间听不懂，他还是拿起笔，别扭地将老师的板书一字不落抄下来。　　之前上课，他不是睡觉、聊天，就是打游戏，所以压根没想起准备笔记本这回事，便随意写在书脚。　　四节下来。手酸不是一点点。嗯，比dafeiji时酸多了。　　　　当然，不止秦理发现倪晟东的反常，全班同学都若有似无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　　包括乔子昭。　　乔子昭假装不经意回头向蓝玉借上节化学课讲的习题册，瞟向倪晟东。　　倪晟东眼皮耷拉着，拳头拄下巴，眼神始终落在化学课本上。　　仔细看。她看得出，他没有在发呆，而是认真地在默读书上的内容。　　他不是才念到初二就进少管所了吗？看得懂？　　不，关键点是他为什么转性好好学习了？　　明瑭？因为明瑭？　　她到底是心思细腻的女生，一眼就看穿了倪晟东的目的，不由得心底发酸。　　“子昭？”蓝玉举着练习册唤她。　　乔子昭回神，接过书，闷闷不乐转身趴在桌上。　　　　--　　　　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倪晟东快速运转了一上午的大脑累的紧，加之英语基础太过薄弱，英语老师张口就来的英语，在他听来如同唐僧的紧箍咒，他的头疼得要炸掉了。　　　　从前吧。他最多当催眠曲，现在认真听反而自找罪受。　　　　课上了十五分钟，倪晟东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索性直接合上书本，倒在课桌上。　　昨晚喝多了酒，他本就犯困的，前四节都是理科，他在少管所也上过课、考过试的，好歹听懂一丢丢，能强打精神。　　英语课他真的尽力了。　　　　他睡得酣畅淋漓时，咚咚——耳边传来震天响。　　倪晟东迷迷糊糊抬头，三十多岁的女英语老师气得脸发白，指着教室后方：“你去后面站到下课！清醒清醒！”　　倪晟东揉了揉眼睛，忍了忍，没说什么，晃悠着高个子起身。　　最后一座的告诉他，他睡觉打鼾声太大了，这个英语老师作风较真，大家都叫她“尼姑”，估计会告诉班主任卫老师，让他小心点。　　　　果然，下了课，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尼姑”让倪晟东跟她去办公室。　　　　倪晟东一万个不情愿，嘴边那句“你不吃饭，老子可饿了！”翻滚着，最终咽了下去，随“尼姑”一路到了教师楼。　　　　一进去，午饭时间办公室竟不是空的，一打眼看去，有三个人。坐着的老师，两个学生。　　倪晟东脚步一顿。　　他认得之前在教导处见过的明瑭的班主任——薛老师。另两个，背着手认真听话的，正是明瑭和凌志学。　　　　薛老师也是教英语的，出现在英语组办公室一点不稀奇。两人打过招呼，薛老师起身对他俩说：“你们先把作业拿回去吧，别耽误吃饭了。”　　他俩动作很同步，一起点头，去捧桌角的英语作业本。　　　　侧身的瞬间，明瑭是发现了倪晟东的，但她目光一扫而过，像看到了一张课桌、一把椅子、一本书无异，没有任何停留。　　倪晟东傻杵在办公桌前，脑袋里塞满得，都是这些日子他发现明瑭和凌志学在一起时的画面，而耳边还有“尼姑”不停的絮叨，令他怒火值嗖嗖嗖飙升到最高。　　　　倪晟东眼角直跳，随便操起办公桌上的一沓卷子，狠狠攥成了团。　　“尼姑”吓得闭嘴，身子向后躲：“你你你——倪晟东！你要……殴打老师吗？”　　倪晟东将纸团向身后一丢，飞的老远：“老师，庆幸你是个女老师吧！老子不打女人！”　　　　说完，他夺门而走，快步地追。走廊里，他像疾驰的风，阳光透过玻璃窗，光影辉映，明明暗暗，打在他急切的脸上。　　他要追上她，告诉她：他开始学习了，即使最初很困难，但他一定会努力，努力足够与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她能不能给他个机会？能不能正眼看他一下？他喜欢她不假，但不能这么践踏他自尊吧？！　　　　倪晟东已打好腹稿。从不知道，原来一向把内心保护得当的他，面对明瑭，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坦言，愿意做低自己、改变自己……　　　　可当他终于捉到明瑭和凌志学的背影，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俩在满地的卷子里，半蹲着，面对面，挨得极其近，明瑭执着凌志学的一只手，皱着眉，歪头观察什么。　　　　手！　　手碰手了！牵手的前奏吗？！　　　　倪晟东的胸口燃烧起熊熊火焰，几个大步冲上前，上手扯住凌志学的校服领子，拎提起来，胳膊一甩，将他丢出了好远。　　凌志学脚下打滑，刺溜刺溜的，人的本-能是借助与地面的摩擦力停下来，于是最后一个用劲，他脚脖子不慎一崴，疼得叫出声。　　　　明瑭傻眼，气愤站起身：“你干什么！倪晟东！你凭什么随随便便打人！”　　倪晟东歪唇，邪邪地一笑：“我打人了吗？是他自己站不稳！”　　“你——”明瑭气结，不和他争论，先要去扶凌志学。　　倪晟东不让，拽着她手臂往另个方向带：“你不许碰他！刚才你们在干嘛？拉手了？他为什么拉你的手？！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是不是！”　　明瑭使劲挣，可惜他力气太大，她怎么样都是徒劳。　　“倪晟东，你再胡说……我——”　　“你能怎么样？反正我把心掏出来，你也不理我！”倪晟东越说，越不理智，眼睛发红，“明瑭，我告诉你，我看上你，你就是我的！别人不能碰你，你也不准碰别人！让我知道，看见没，那就是下场！玛德，我特么早想揍他一顿了！”　　　　话音没落，倪晟东没轻没重将明瑭的手臂一甩，错过她，怒发冲冠朝凌志学走去。　　　　明瑭反应过来，又急又怕，跑到他面前，双臂横起，瞪向倪晟东：“倪晟东！你敢！我也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胸无点墨、无大志、粗鲁、不聪明的男生！你继续威胁我是吗？只会让我更厌恶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她的声音从不尖锐，但永远那么坚定如磐石，似乎谁也无法撼动。　　倪晟东发愣地望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含在眼角的泪滚滚流出来，忽然嘶声力竭地喊：“滚——”　　　　四肢的力气陡然散去，倪晟东垂下眸子，片刻，最后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　　　　--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凌志学这些天一直跛着脚，明瑭再三道过歉，也提出陪他去医院，他倒是从始至终没怪过她和倪晟东，甚至向老师编了个谎，说自己摔倒崴到的。　　　　考试结束那天，大家聚在教室里等班主任做暑假安排，凌志学向明瑭提起倪晟东，说他自从那天，没回去寝室过。　　明瑭想起他粗暴的行径，还会有气：“他当然不会回，他把你伤成这样。”　　蒋茹眨巴着眼睛，加入聊天：“诶？你们还不知道吗？倪晟东要走了！回B市！好像今天考完试就走！”　　凌志学：“走？那高二呢？”　　蒋茹噘嘴，可惜地说：“高二啊，人家回不回来，在不在二十一中念还不一定呢。”　　　　明瑭缓缓转正身子，双手握在一起。　　　　放学，明瑭按部就班，先去寝室收拾几件夏天常穿的衣物，坐上小巴。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呆望着倒退的景色，过了会儿，心思渐渐不安定起来。　　倪晟东不是回B市了吗？下学期、甚至这个暑假，都不会有人找她麻烦，不是很好？　　她的心究竟有什么不舒服的？　　难道要把他的话当真么？就算……是真的，他那种人，可能对她只是一时新鲜，到头，还不过匆匆过客？　　　　到了家，明瑞第一个迎上来，紧接着一家人询问她考的怎么样，明瑭用“还行”敷衍过去，径直进房间。　　正推门，马祥叫住她，递给她一个靛蓝色绒面的小盒子，上面绑着蝴蝶结，精致极了。　　“这是……”　　马祥摇头：“刚才在门口发现的，对了，这个信封上，有你名字。”　　明瑭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剧烈加快。　　　　她关上门，将两样东西放在桌上，平复很久才打开盒子。　　是一枚镶满碎钻的山茶花胸针，在夕阳余晖里，闪着七彩的光亮。　　而卡片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对不起。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