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璃心跳飞快,连呼吸都要窒住了。    眼看着令迟月的脸缓缓落下,她紧张又震惊,绣花鞋里一双玉足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唇上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的一点,有淡淡的沉水香气味,蔓进阮璃的口齿之中。    阮璃身子绷得僵硬,动也不敢动,所有的知觉都似集中在了双唇那里。    令迟月竟然吻了她?!    她的心跳失去了节拍,透过交叠的双唇,感受到令迟月唇上略有干燥的纹路。    他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却在她心底翻起滔天风浪,怎么也无法平息。    令迟月温柔吻过阮璃,便起身,轻轻走远了。    阮璃将眯着的眼缝放大了一些,看见他颀长的白色身影朝着不远处树林的方向走去。她不敢动,怕发出声音会引得他回头;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那样鼓噪,跳得那样狂乱,咚咚咚的几乎要撞出她的胸膛。    他渐渐走远了,阮璃只觉得浑身都出了薄汗,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直到此时,方感觉到手间有细密的痛楚。原来是她无意识的握紧了那支发梳,手掌被梳齿扎出了一个个红点。    阮璃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表情,总之,她不必再猜令迟月的心思,搞得自己纠结了。    令迟月果然暗恋她,而且,怕是在三年前就已经对她怀着这份心思了。可她那时不开窍,现在想来竟不知道令迟月究竟是何时对她起意的。    这三年,他定然心如刀割吧。    阮璃不禁坐起身,抱住膝盖,将脸贴在腿上。    一股惆怅的情绪涌至心头,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迷茫茫,落满了阮璃心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轻轻叹息,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片如月形的阴翳。    她怅然若失的喃喃:“迟月……”    就这么坐着,夜风把衣衫都浸透了,再被火堆一烤,冷冷热热的教人迷茫。    坐了好一会儿了,阮璃抬头,望向令迟月所去的方向。他还没回来,他是做什么去了?还有,在这夜里最漆黑无声的时间段,他一个人离开,他能行吗?    在知道令迟月有了怕黑和怕安静的怪毛病后,阮璃就对他多了几分注意,总是提醒自己要看顾令迟月,别让他再像那晚上那样发作,他那样子太令人揪心。    阮璃又看向火堆旁的众人,晏北和陶然已经睡着了,令轶和玫箬看似也陷入深眠。    阮璃轻轻站起身,拈了几张符咒,围着四人设下一道保护他们的结界,接着便赶紧去找令迟月。    比起她自己的心绪,令迟月的安危更重要。阮璃飞快的追着,身子飞起,更暗暗责怪自己刚才不该发那么久的呆。    她寻到了那片树林的外围,看见了独自立在那里的令迟月。    本来心头还对他的悄然离群存了一点怀疑,现下见他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的样子,阮璃也打消了疑虑。    夜色深沉,今夜是满月,尤为明亮,陪衬着零星几点,亦被远处客栈的通明灯火绵柔化开。    风吹起他薄薄的斗篷,露出轻飘的一角云丝下裳,飞起如扑腾的蝶。    阮璃遥遥看去,令迟月的身影在明亮夜色下显得格外荦荦,似清隽的一道剪影。    他孑然远望的姿态,在那一瞬间激起了阮璃三年前的回忆。她忽然就忆起,自己在赢了国师选拔赛的头名后,曾疑问着为何会简简单单的破掉令迟月的阵法。那晚上,她在河边找到了令迟月,他的姿态就是眼前这样,孑然远望着,衣袂翩翩如举,落满夜色的清凉剔透。    与他的那场比试,是阮璃有生以来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迄今为止她也没有遇到比令迟月更强劲的对手,他不愧为道界的鬼才。    那晚上在河边,阮璃问他:“你为什么要把头名让给我,是因为我是女人吗?”    他抱臂瞧着她,耐心道:“是因为我讨厌功名利禄,我来参加选拔赛,只是觉得好玩。你志在国师之位,我玩尽兴了,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很好吗?”    阮璃皱皱眉,说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他温雅的笑,桃花眼里的波光如水漾似的。阮璃从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一时之间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记得你叫珍儿是不是?你要是有空,听我多说两句?”令迟月端正了身子看她,唇角一抹笑真诚而旖旎,笑吟吟道,“我这儿有个请求,端看你允不允许。”    阮璃盈盈笑了笑:“你说。”    令迟月说:“我想跟着你混。”    “啊?”阮璃一时没反应过来。    令迟月好笑道:“我不跟着你混,就得居无定所的飘荡了。令家我是不想回去的,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都不想回去。思来想去,还是跟着国师大人最好。国师大人要是不嫌弃在下,在下就给你当个帮手了。”    阮璃自然是同意的,毕竟自己这个国师之位算是令迟月让给她的。他志不在名利权势,她既然承了他的情,也要满足他的要求。更何况,令迟月出身望族,比她要见多识广。以后有他在身边,她也能得到不少帮助和指导。    倒是令迟月想到什么,又浅笑着问阮璃:“我看所有人都叫你珍儿,不知你姓什么。”    阮璃一怔,神色变得如夜色一般凄暗,再瞧不见刚才的温润光彩。她苦笑:“我是孤女,其实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不是我被钦点为国师了么?那个收养过我的道门想和我套近乎,这才专门教人去帮我查了,说我八成是姓阮的。”    道门给她起了“珍儿”的名字,她又姓阮,所以,她该叫“阮珍”?    阮璃眼底滑过一痕浅浅的尴尬,苦恼道:“阮珍,好像不太好听。”    令迟月忍俊不禁,边笑边对上阮璃不满的眼神,她像是在控诉令迟月干什么笑话她。    令迟月理一理松散的衣领,将鬓边发丝朝脑后一甩,笑道:“珍璃皆是无尘无瑕的美玉,皆该被捧在手心里爱惜着。你不想叫阮珍,改个‘璃’字如何?听来也不错。”    阮璃思索着,默念着令迟月帮她想的名字,笑逐颜开。    “好,那我就叫阮璃了。令迟月,谢谢你!”    想到这里,阮璃回过神来。    她望着远处的令迟月,他的姿态亦如从前,只是,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深沉过。    深沉,她想她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令迟月做了宰相,回到了他曾经说一辈子都不愿回去的令家。他的身上终究是多了看不见的枷锁,像是坠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如淼淼积雪,让人感到陌生又揪心。    令迟月忽然转首,看向阮璃。    夜色下他的神情并不那么清晰,阮璃却有种突然被抓包的窘迫感,不由后退一步。恰逢一阵风来,将她发鬓上唯一的娇艳玫瑰吹起,十二片花瓣被吹散了,如轻红的雨雾从阮璃眼前飞过。令迟月白衣胜雪,自雨雾中朝她行来,殷红的花瓣碎碎落了他一身,他也未曾拂去,任肩头点上一瓣绯色。    “阿璃。”他停在阮璃面前,口吻依旧是无比的温柔贴心,“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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