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岳梳头的手艺居然还不错,柳步蘅没几下就舒服的昏昏欲睡了。 然后被顾朝岳无情地敲醒:“别睡着了啊你。” 柳步蘅无奈地睁开了眼睛:“还有什么事情啊大爷。” “你今天是跟谁去的穆家?”顾朝岳重新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柳步蘅的面前,“你一个八品评事,肯定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的。” 柳步蘅点点头:“是大理寺的寺正,姓褚名随云。” 顾朝岳的面色有这么一瞬间的古怪:“褚随云?他……都当上五品寺正了?” 柳步蘅听这里面好像有点门道,瞌睡也不打了,只是用眼睛看着顾朝岳,等他自己说。顾朝岳和她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手里面的梳子一抛,只觉得柳步蘅真是好玩极了:“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卖关子,反正……褚随云可以相信。” “真的不多说一点?”柳步蘅看着他,还是有些犹豫,“你也好叫我心里面有个底。” 顾朝岳摸了摸下巴:“反正穆家这件案子吧,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总归没有什么人是真的清白的。这一百个人叙述一件事情,一百人全都说的不一样。” “真相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顾朝岳叹气,“你尽力就好,也别指望着能够查出真相来。” 柳步蘅坐在那儿,纤长的手指绕着茶杯口一圈又一圈地划着。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总要搏一搏,查不出真相倒是没什么。” 柳步蘅抬起头来,冲着顾朝岳呲牙一笑:“把嫌疑犯全都拉下马不久行了?” 说着,她举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顾朝岳:“……不烫吗?” 柳步蘅:“还行。” 烫死我了! —— 大理寺的动作并不慢,因为这件案子确实牵扯到了实权人家,大理寺卿宋义便又加派了几名评事,和柳步蘅一起帮着褚随云开始询问案件的相关人员。 柳步蘅今天要问的,是穆家二房的人。 穆长池腆着肚子,一双眼睛醉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柳步蘅,他的长相并不差,哪怕人到中年也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俊美的模样,只是酒色毁了他的身体,也让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多了两份猥琐。 而此时的穆长池,正在用一种令人反感的目光,打量着坐在他面前的柳步蘅。 柳步蘅权当不知道,她当官也有这么一段时间了,遇到这样的人根本不在少数。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褚随云,谅穆长池也干不了什么。 “两位大人有什么话想要问的,还请赶紧问吧。”穆长池终于收回了目光,“我可忙得很啊。” “只是想问一下,二老爷当天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柳步蘅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作为引子,想着等穆长池上钩。 穆长池倒也还算配合:“我当天一直在吃席啊,就在他们的婚宴上面。中间因为尿急离开了一次去了茅房,其他时候一直都在,不信你去问好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柳步蘅嗯了一声:“那上茅房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穆长池斜眼看着柳步蘅,嘿嘿一笑,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怎么?柳大人想要看一看?” 褚随云皱眉,柳步蘅神色不变:“不了,我晕针。” 穆长池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褚随云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丝毫不给穆长池面子。等穆长池想明白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你这个贱人!” “二老爷你可要想明白了,”柳步蘅淡定地说道,“我虽然官阶低,只是个八品评事,但是我为什么能够以女子的身份在大理寺任职呢?” 穆长池听了柳步蘅的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的暴躁情绪给压了下去。 褚随云给了柳步蘅一个眼神,将刚才的问话又给重复了一边:“那二老爷你上茅厕的时候,是没有人看到的吧?” “你拉屎的时候身边带着人?”穆长池不满地嚷嚷,“我喝多了!闹肚子!拉屎去了!没人看见!” 柳步蘅立刻用随身的炭笔在纸上面将这件事情给记了下来。 接下来他们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穆长池一一作答,除了上茅房的时间有问题之外,其他时间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柳步蘅问完了话,将那张记录了的纸折好塞进了袖子里面。她想了想,又问道:“二老爷,不知道你对穆小公子的这位新媳妇有什么看法?” 她为了不让对方误会,还解释道:“毕竟现在孟家小姐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们需要知道各个人的说法,不能够单听她一面之词吧,是不是?还请二老爷放宽心,在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穆长池哼了两声,倒也没有再生气。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略微坐直了一点,这才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想道:“那个孟尺素,就是个祸害!” 嗯?柳步蘅和褚随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全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兴趣。 穆长池浑然不觉,依旧在咬牙切齿地说着:“都说孟家,家风严正,养的儿子女儿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呸!别的不说,就那个孟尺素,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当我不知道呢!”穆长池呵呵冷笑,“凤举在老早之前,就和那个孟尺素有来往了,我说那小子怎么会没事儿就往外面跑,说是要好好地读书,读个屁!光顾着你侬我侬去了吧!” 褚随云奇道:“二老爷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见到了呀!”穆长池叹了口气,“我先前见凤举往外门子去,只是心里面偶尔有些怀疑,后来有一日,我们家里去上香,在那庙里面的后山处,我可是亲眼看见了的!孟尺素靠在穆凤举的怀里面,两个人,嚯,那叫一个郎情妾意。” 穆长池尽管为人猥琐,但是在传统礼教上面似乎又出奇的坚持:“那孟尺素不过是孟家的一个庶女,抱养在了她家嫡母的膝下,充当嫡女罢了。怎么可能嫁给穆郡公家的小孙子呢!还不是她先前,早就已经悄悄地勾搭上了凤举!” 柳步蘅眨巴眨巴眼睛:“这么说来,这位孟小姐其实是计划好的?” “肯定是计划好的了!”穆长池说的激动,还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凤举多好啊,一表人才,年少有为,比我那两个儿子都要强。又是正经的嫡出。将来这郡公的爵位,肯定是落在凤举的身上啊!” 穆长池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尽是对孟尺素的不屑:“对那个女人来说,嫁进我们穆家,可不比他们孟家要好多了?我可是听说了,她那个嫡母啊,要把她嫁给一户普通人家呢!” 对于孟尺素的控诉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柳步蘅又意思意思问了两个,这才起身和褚随云一起告辞了。 路上,柳步蘅抖着手里面的纸张,对一边的褚随云说道:“大人您看,这同样的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嘴里面,那就是不一样的。” 在孟尺素那里,她就是为了爱情而和穆凤举突破了一切阻碍,两个人走到了一起。而在穆长池这边,孟尺素则变成了一个为了嫁进他们家里面而不择手段的可怕女人,说不定连穆凤举都是孟尺素害死的。 柳步蘅突然就有点明白顾朝岳和澹台婧的意思了,这人要是多了,确实乱的很。 褚随云接过了柳步蘅手里面的纸,他看了看,感叹道:“你信不信,今天这一趟问完,回去大理寺一对,肯定还有人说法不一样。” 褚随云说中了,当他们这些可怜的大理寺官员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一起一对,发现几乎所有的人说法都不一样。 在孟尺素自己嘴里,自己是无辜且清白的,和穆凤举是相爱的,孟家人是冷酷无情的,而穆家人则是袖手旁观的。 在穆长池的嘴里面,孟尺素是个毒妇,他是关心穆凤举的好叔叔,穆家人都是傻子,孟家人都是疯子。 而事情转弯到了穆家大房那儿,则表示他们大房孤儿寡母,天天受欺负,就是小可怜。除了他们没有好人,孟尺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孟家的说法也不一样,”去孟家问话的则是少卿沈良大人亲自出马,“在他们嘴里,孟尺素是个有点心机手腕但是人还是很善良的女子,从小充当嫡女教养是因为他们孟家良善,家里面一派光明正大,断不会养出那种歹毒的人来,肯定是穆家内鬼闹得。” 众人全都无语,柳步蘅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们还得再问问穆凤举自己了。” “就算是穆凤举自己,说出来的版本肯定和他们也不一样,”褚随云冷笑,“问他们还不如去问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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