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步蘅看着那个女人,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倒不是说这女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唯一的不正常,也是这妇人实在是过于美丽了一些。    柳步蘅这么些年见过的美人也是不少了,不说别的,师傅管持盈就是个清冷型的美人,前几日刚刚见过的孟尺素也是个美人,就连她的亲娘闻玉笛,在不发疯的时候,也是一个容貌明朗大气的美人。    但是这些女人就算加在一起,都没有眼前的这个女人漂亮。    美人众多,然而美在骨者寥寥无几。面前这个妇人便是,她正值最好的年华,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娇娆妩媚当中还带着一丝丝的英气,美的可以模糊男女的界线。    柳步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生怕自己惊扰到这个女人。    倒是那妇人,见到柳步蘅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瞧柳大人这模样,难不成我是那吃人的老虎不成?”    这女子说的是官话,然而还夹杂了一些江南的口音,听的人是骨头里都有些酥软。柳步蘅更不自在了,她很少有这种窘迫的时候。    “实在是夫人容貌太盛,在下有些不敢直视。”柳步蘅拱手,垂着眼帘不去看那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的那些轿夫突然将轿子抬了起来。柳步蘅被那抬动轿子的动静晃了一下,一下子站立不稳,直接就往前面栽去。    “柳大人小心些,”那妇人的笑声近在咫尺,“轿子晃动,还是坐在我身边吧。”    柳步蘅红了耳朵,她从那妇人的怀中脱身,依言坐在了她的身边。想要离那女人远一点吧,却奈何轿子里面总共就这么大,再也没有办法拉开距离。两个人就这么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着。    那妇人刚刚接住了柳步蘅,现在看她沉默,忍不住又笑话她:“瞧柳大人这模样,我难道长得很丑吗?再说了,你我同为女子,没有那么多需要避讳的吧?”    柳步蘅苦笑了两声:“夫人还是莫要戏弄我了。”    那女人指着柳步蘅笑的花枝乱颤,好不容易才慢慢地歇了下来。柳步蘅轻叹了口气:“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我这样的芝麻大的小官,又能够帮上夫人什么忙呢?”    “哎,你虽然官儿不大,但是也莫要妄自菲薄嘛。”女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名叫孟采苹。”    京城第一美人孟采苹?柳步蘅愣了一下:“孟家姑娘的姐姐?”    “没错,”孟采苹矜持地点了点头,“柳大人,你说我来找你,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呢?”    柳步蘅摸了摸鼻子,一牵扯到那蹊跷的洞房杀夫案,她便正经了起来:“不知道孟夫人所说是什么意思?在下有点愚笨,不是那么的明白。”    孟采苹挑了挑眉,一般的女子做这个动作总会显得有些粗鲁,但是在孟采苹身上,这样的她看起来就俏皮了几分。    真的很美,柳步蘅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幸亏我不是男人。    “柳大人与我打马虎眼儿呢,”孟采苹叹了口气,身子软软地往柳步蘅的身上一靠,“小女子也不想叫大人为难,只是想要问一问,我那可怜的妹妹,究竟怎么样了。”    柳步蘅尽力地忽略身边的美人,她张口刚想说话,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立马就换了意思:“孟夫人自己心里面应该清楚。”    她准确地感觉到孟采苹的身体一僵。    “……柳大人在说什么呢,”孟采苹强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和我那妹妹感情不太好一样。”    “难道好过吗?”柳步蘅也笑了,“夫人你寡居在母家,孟尺素与你一个是先头夫人的嫡女,一个是如今孟家夫人的嫡女,真的不会有一些争执吗?”    柳步蘅说着,还将孟采苹扶着坐好,她看着孟采苹的眼睛,温和地笑道:“夫人,京城第一美人的事情,在下虽然在京城呆的时间不长,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一些的。”    孟采苹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冷笑了一声:“是啊,你何止是知道一些,你简直知道的太多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自己全都猜出来了。”    柳步蘅居然还坐在那儿笑:“过奖过奖。”    “过奖你个头!”孟采苹一声大喝,“停轿!你给我滚下去!”    轿子瞬间就在路边停了下来,柳步蘅猝不及防,被孟采苹一下子从轿子里面踹了出来。她踉踉跄跄地稳好了身形,倒是没有发火,只是站在一边苦笑着摇头。    孟采苹掀开轿子的窗子帘布,斜着眼睛看着灰头土脸的柳步蘅。她是真的很生气,方才在柳步蘅面前那副风情万种的形象早就没了:“柳大人既然知道这么多,那肯定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还请柳大人自行回去吧。”    说完,孟采苹将那帘布一摔,便吩咐轿夫走了。留下柳步蘅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脸懵逼。    柳步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稍微有些恼了——这孟家的第一美人真的是任性的紧,一言不合在路上把她拦住了,非要她上轿子。上了轿子吧一句话说的她不高兴,又把她给踹了下来。    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我也长得很漂亮啊!    柳步蘅想了想,还是在这周围稍微绕了一下。孟采苹似乎是把她丢到了什么富人区,周围尽是各色府邸,没有任何的闲杂人等。柳步蘅略微有些头疼了起来,她站在路边想了想,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袖,随便挑了一户后门,走上前敲了两下。    不多时,那扇后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守门的妇人,见到穿着官服的柳步蘅,那妇人愣了一下,随即迟疑道:“……这位大人有什么事儿?”    “哦,在下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想要和妈妈您借个地方,略微休息一下,”柳步蘅笑的乖巧,“然后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借个人,与我去传个话?”  ——  当顾朝岳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快要日暮西山。他没有耽搁,赶紧就牵了好马来,把那报信的小厮往马背上一扔,在小厮的指点下飞奔而去。    柳步蘅看到顾朝岳的时候,就只见这人一身风尘,抿着嘴巴,神色不是那么的好看。可怜了那个报信的小厮,看起来应该是被那匹好马给颠的七晕八素了。    柳步蘅有些过意不去,便多给了一些赏钱。她起身和那好心收留她的后门子妇人行礼拜别:“多谢张嬷嬷收留我这一会儿,接我的人来啦,咱们就此别过。”    张嬷嬷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柳大人留下来吃个饭呗?你若是不嫌弃,上我家吃去便是了,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个手艺还是没有丢下的。”    柳步蘅微笑着拒绝了:“改日吧,改日我一定上门拜访,最近实在是有要事缠身,张嬷嬷不用送了,我这便走了。”    说着,柳步蘅走到了顾朝岳的身边。顾朝岳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低声道:“回去再与你算账。”    柳步蘅翻了个白眼——你还敢把我怎么办吗?    两个人离开了那处不知名的宅子,顾朝岳也不骑马了,只是牵着马儿,在柳步蘅身边慢慢地走着。柳步蘅也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    干走了一会儿,顾朝岳憋不住了:“……孟采苹找你了?”    “是啊,我还被人一脚踹下来了,”柳步蘅拉过自己的官袍,将后面那个脚印展示给顾朝岳看,“哎,这孟采苹的脚倒是不小。”    顾朝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不少:“你放心好了,孟采苹今天给你的羞辱,我会帮你十倍百倍地找回来。”    “嗯,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你最近暂时先别动手,”柳步蘅语气轻快,“她今天来找我麻烦,倒是给我送来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顾朝岳一愣,他侧头看向柳步蘅,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孟家一直都不肯让我们上门去检查,询问也不是很配合,”柳步蘅道,“今天正好,孟采苹这一脚,给了我一个理由。”    大理寺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借题发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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