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坐不住了,愤然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并不是没脑子的,秦昱是什么货色再清楚不过,只是秦氏信誓旦旦,不管如何,她没这么大的胆子敢诬赖。一时间,林安没了主意。 秦氏察言观色,见他狐疑更是横下心来,伏到他脚边嚎啕大哭。“官人。秦家没功劳也有苦劳,念着往日情分,你不能不红青红皂白呀。你若不信,让秦昱与鹫儿对质。如有半点假,我遭天打五雷轰!” 毒誓在耳,林安的心颤了下。如果真像秦氏所说,鹫儿万万留不得了。 “好,我给你个机会,把秦昱叫进来!” 秦氏如释重负,连忙转身出门,让秦二兄把人带来。 秦昱早已被家人调、教好,他撑着拐杖入了门,故意在林安面前露出弃夫样,还抬高自个的断腿。 “姨夫,外甥对不起您呀!做出这种事,是我没脸面。” 秦昱不顾伤势,重重往地上一跪,哭天抹泪。见林安无动于衷,他就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巴掌,“啪啪啪”地,听得秦夫人都哭了。 林安也不是铁石心肠,只让秦昱在地上跪了半炷香的功夫便给他张圆凳坐。 秦昱抹泪唏嘘,把他与鹫儿的事加油添醋改成一本《莺莺传》,说鹫儿如何痴情,非要与他双宿双栖。他有顾及林家家主,但敌不过美人软磨硬泡决定提亲,结果没如愿。 鹫儿不死心又邀他夜会。他觉得不妥,百般推辞,可是鹫儿三番四次相缠,他不好意思,还是去赴约了。到院口他犹豫呀,想半天觉得不能对不起姨父姨母,所以就走了,谁想竟然摔倒叫人误会了。 秦昱声泪俱下,只道:“姨父,我也没想事会闹这么大,千怪万怪只怪我鬼迷心窍,害了秦家,还害得你生气操心。” 林安的脸色越来越差,闷声半晌,终于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你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 秦昱心尖儿狂颤。为掩心虚,他斩钉截铁狂点头:“句句属实。” “那好。来人,去把鹫儿叫过来。” 不一会儿,鹫儿就来了。她进门时,见到这么多人在,不禁露出诧异之色,不过她没多问,十分乖巧地垂眸施礼。 “不知义父找我有何事?” 林安不动声色,暗中观察鹫儿与秦昱的神色。鹫儿十分坦然,没有一丝奸、情迹象,反观秦昱,色迷迷的,眼中淫、光遮也遮不住。 林安心中一阵不快,他问鹫儿:“听秦公子说你与他私定终身,可有此事?” 鹫儿一阵错愕,缓过神后,她不禁羞恼起来,俏脸涨得通红。 “义父,此事非同小可。你这般问,叫我如何答?” “实话实说。” 鹫儿听后沉下心,先看看秦昱,再看向林安。 “回义父的话,当然没有。” 屏息许久的秦氏闻后沉不住气,率先跳出来指着她怒声道:“你撒谎!” 秦二兄见机狠狠地推了秦昱一把,秦昱这才缓过神,冒了一头冷汗往林安面前跪。 这个节骨眼上,保住秦家最要紧。 秦昱咬牙横下心,一改柔情蜜意痴心状,恶狠狠地质问起鹫儿:“那晚我们可在院中相遇?” 鹫儿不看他,只对着林安斩钉截铁道:“是。” 林安心中一跳,脸色泛白。秦氏暗暗狞笑,痛快不已。 秦昱则松口气,乘胜追击继续逼问:“你还吟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对不对?” “对。” 秦家几个听后差点要欢呼,秦二兄眉间扬起得意之色,想要为儿子辩上几句。鹫儿话锋一转,道:“可是秦公子断章取义,只说了一半。我反问公子,那日是不是你醉酒归来,闯到我们内院了?” 秦昱眉心一跳,很尴尬。 “那时秦公子喝醉了,不知怎么入内院。我与青莲正好在找猫儿,所以就遇上了,前后说了不过几句话而已。” 秦昱脸色发白,他那天的确喝得有些多,可是有些事还是记得的,但到底是不是在内院,真是记不清了。 “我……” 鹫儿不听,继续说道:“后来秦公子有拦我去路,问‘最喜欢那首诗’,我不便与你纠结就说了一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说来可笑,我只不过认得几个字,诗也只知道这么一句,当时只想早些回去,情急之下就说了。若是因这句诗让秦公子误会,我也无话可说。”话落,她的眼波似水,悄然无声淌到林安那处轻荡开来。 这句诗是他教的。林安心软了,疑色也散了些许。 秦昱一怵,百口莫辩。那晚分明不是这样的,可被她这般一说,他又不确定了。见林安看他时的脸色越来越差,目光如针似剑,他心如鼓擂,脑子里只想着逃。 秦二兄见势不妙,连连递上眼色向秦氏求救。秦氏也乱了阵脚,可都到这份上了,不拼就等于死。 她跳起身说:“你说昱儿入内院谁见到了?你就欺负昱儿老实,故意诓他!还有……”秦氏掏出碎掉到双鱼佩扔在鹫儿面前。“我去你那里喝茶,我们秦家的祖传宝竟然在你手里,怎么来的,你不说说吗?” 秦氏夫妇急了,心想秦氏怎么会把这玉拿出来。秦氏暗递个眼神,胸有成竹,还摆手示意让他们莫要惊慌。 鹫儿看也不看,冷笑道:“这玉怎么来的,秦娘还不清楚吗?是那天贼儿落下的,为留几分颜面我特意把玉还你,为何你还这样相逼?” “贼儿落下的?哼,分明是你拿去的!那晚昱儿的玉就已经不见了,他给了你,你倒是巧舌如簧,把事都撇得一干二净。东窗事发便赖昱儿头上,真当秦家好欺负吗?” 秦氏胡搅蛮缠,泼出脸皮里子全都不要了。秦昱细想觉得没错呀,这玉确实丢了有阵子了,他只以为落在房里没去找。 “对!那晚上玉就不见了,我是给了她!”秦昱直指鹫儿,一心要脱罪,哪有半分情爱在身。 波谲云诡,鹫儿被秦家人齐声指责,无半点反驳之机。她站在那处,如静影沉璧,只见那双桃花眼渐渐泛红,饱含一汪委屈。终于秦家人骂累了,鹫儿嚅嗫几下,轻声道:“你们个个都说玉是给了我,我就问一句话,秦公子赠玉的时候,你们可都在?全都亲眼看见了?” 秦氏语塞,与秦二兄互看了眼。秦二兄连忙跳出来护着儿子,胡吹子瞪眼说:“我家昱儿老实,不会骗人。” 鹫儿暗暗冷笑,抬头刹那换上一张楚楚可怜的娇靥,眉目含情朝林安望去,像似在说:他们欺负人。 林安面色青黑,怒气已遮不住了,但他没发话,似乎在看这伙人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鹫儿半咬着唇,泪珠儿两两三三滚落下来,她侧首微瞪秦昱一眼。秦昱心虚低头,下巴一缩不再多话了。 鹫儿啜泣道:“本来与秦娘说了,为了林家名声,也为了顾及秦公子脸面,不想把此事闹大。既然如此,我也不相瞒了。那晚半夜三更的,有贼入含淑院,不但掉下块玉,脸也被我的猫弄伤了。倘若秦公子是正正经经进来的,我的猫儿怎么会挠得他满脸爪印,还咬他一口?” 说到此处,秦昱大惊,忙以袖捂脸,可惜还是被林安看到了。 鹫儿又道:“还有,他说我故意与他调情……本来这事与他人没关系,可是此事关乎清誉,不说清楚难以安心。其实那晚上还有一个人在场,他全都看见了。义父,可以叫他过来问个明白。” 众人呆怔,没想到还有一个人。秦氏想不出这人会是谁,以为她乱说一通,想要摆脱这般窘境。哼!黔驴技穷! “该不会是青莲吧?谁不知道青莲是你的人!”秦氏讥讽,暗暗地把自个儿豁出去了。 “不是青莲,是二哥。”话落,鹫儿有意无意地瞥向秦氏,欣赏起那张脸抽搐之丑陋的脸,五彩缤纷的,煞是精彩。 林安倒是不怎么意外,对于这个儿子,他早已漠然了,哪怕林逸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那就把他叫过来。”林安下令,无人敢吭声。 秦氏趁侍婢动身之前,率先抢了半步,且道:“我去。” “你给我呆在这儿!”林安拍下案面,谁都看出他强忍怒气,忍得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秦氏不敢造次,只忿忿地瞪着鹫儿,不过转念一眼,林逸是从她肚里出来的,难不成还帮着外人吗?她不由暗松口气,有恃无恐。 秦昱甚糊涂,实在想不起来那日喝酒有没有捎上这个狐朋狗友。见林逸进门,他笑逐颜开想凑过去,却被秦夫人拉住了。 林逸见到这三堂会审,一脸莫名,以为是自个儿闯祸了,可见秦昱跪着,鹫儿哭着,便觉得这事与自个无关,拂袖撇清便要走。 “放肆!”林安猛拍桌案,将这个不孝子拍回来了。 林逸只得乖乖揖礼,作个正常公子该有的模样。 秦氏沉不住气,先抓住儿子的手吹起风。“逸儿,今日在官人面前,你得实话实说,千万别包庇了!” 她的手暗暗地掐了下林逸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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