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

“你——”三声“你”同时出现。　　　　导师们一同抢着说话的场面可不多见，未开口的鲁燕子看看周围三人，又瞅向舞台中央的应如是，眨眼。　　　　许昌年纪最大，辈分高，又是声乐导师，郑妍和宋瑾南放下话筒。　　　　许昌冲二人点点头，目光望向应如是，直言不讳，“完美，你是我今天看到的最优秀的选手。”　　　　应如是微微一笑，“谢谢。”　　毫不怯场。　　　　其余选手无论表现如何，面对导师总有被审视的自觉，应如是却愣生生将她摆在和导师同一地位上。　　　　微妙场面整个录制厅都能感受到。　　　　她气场好强。　　　　小副导演手不自觉地擦裤子大腿根侧——　　手心出汗了。　　　　许昌却满意极了，没有被冒犯的思绪。　　　　应如是天赋这么高，唱功又这么强，要是畏畏缩缩他反而不喜。　　　　“清唱不怕效果不好？”笑眯眼问。　　“没准备清唱，不过临时换歌，又是原创，最后只能这样。”　　　　想起什么，感谢道：“谢谢灯光师。”　　一分钟沟通好，并且打出应如是期盼的光线，灯光师是要感谢的。　　　　不仅清唱居然还是原创，许昌感叹，“英雄自古出少年——”　　回忆起应如是来自杰文传媒，扭头笑问身边的郑妍，“杰文传媒是不是只收天赋变态的人啊？”　　　　郑妍也是杰文传媒走出来的，不过当年拿了奖后华丽转身阔太，退出了公司。　　她现在算是单干。　　　　郑妍举起话筒，波浪卷的头发流泻在脸庞，美丽动人，低笑，“不仅收天赋变态的，还收天赋变形的。”　　杰文传媒年轻一代艺人有个男模，走国际Ｔ台，其名声本来只有接触这一圈子的人才得知，不料男模是个逗比，竟是游戏主播，因人前人后妆容差距大，谁也没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后来此事曝光，八竿子打不着的双重身份结合到一起，吃瓜群众们兴奋，爱谈论他，谈着谈着就火了。　　　　郑妍望着应如是问：“有过什么演艺经验吗？唱歌这么厉害。”　　　　宋瑾南目光灼灼，她也想知道。　　　　六年前她离开杰文来到天皇，六年的时间娱乐圈血液换了一波又一波，然而一直没听到应如是的消息。　　　　她不知道重生前的今天应如是如何，但至少在第二季《万里挑一》播放前，杰文已经推出她。　　后来发展如何她不知道，因为她死了。　　　　瞳孔微微放大，攥紧的拳头立刻放松，长呼一口气。　　都过去了。　　　　重生后她忙着改变自身命运，对于曾经和她在杰文平分秋色的应如是不再关注——　　应如是上辈子没有加害过她。　　　　“没有，只是从小喜欢音乐，热爱和一点天赋吧。”生完大宝贝回到家里，结果发现屋子就像乐器收藏库。　　　　指尖随便落到一根弦上，身体记忆便提醒她如何演奏。　　　　若非从小接触，恐怕没这能耐。　　　　郑妍了然于心的模样，又问：“现在才出道是想厚积薄发吗？”浅色眸子格外温柔。　　人格魅力由内而外散发。　　　　应如是浅笑，“以前能力不足。”　　　　郑妍嗔道：“谦虚。”　　　　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小辈。　　　　话筒落下。　　　　应如是和宋瑾南视线自然而然地对上。　　　　“好久不见。”宋瑾南道。　　　　应如是不清楚原身和宋瑾南是否有过交情，实在是因为原身剧情少，而且书内容她忘得差不多。　　　　然而无论如何，微笑是不会错的。　　勾唇笑，微微颔首。　　　　不惹事不怕事。　　应如是坚持这一战略。　　　　鲁燕子好奇，“你们认识？”　　　　“我以前签在文杰，后面来的天皇。”宋瑾南坦白。　　这种消息有心人挖掘总能发现，隐瞒不了也不用隐瞒。　　　　回头朝应如是说：“你比以前更厉害了，期待娱乐圈有你的存在。”　　话是诚心诚意的。　　比起记忆深处冷漠充满才华的应如是，她变得更加柔和，且打磨得光辉明亮。　　　　将应如是出道晚归类为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宋瑾南放下话筒。　　　　四名导师三名明显捧应如是，鲁燕子顺潮流夸一波，录制结束。　　　　整个录制风平浪静，以至于回到宿舍楼应如是比录制时更加精神警醒。　　　　这是一种直觉。　　　　暂时将烦恼放在脑后头，应如是欢天喜地和大宝贝通话。　　　　此时快下午六点。　　电话一拨就被接起。　　　　“是是。”甜蜜蜜的声音。　　“大宝贝。”　　　　“你今天拍完了吗？”确认一下。　　“拍完了。”　　　　兴奋的声音传来，“太好了。”离是是回来又近了。　　应如是能想到大宝贝红彤彤的脸蛋。　　　　大宝贝开心地说今天身边的事，“……晚饭吃西红柿鸡蛋和茄子肉肉，我吃了好多茄子。”　　　　应如是惊奇，大宝贝不爱吃茄子。更准确说大宝贝不爱吃颜色深的蔬菜，例如木耳、茄子。　　　　“亲妈做的菜很好吃？”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是是和亲妈做的都很好吃。”大宝贝毫不犹豫道，只不过是，“亲妈说吃茄子长得高。”　　　　大宝贝四岁，身高一米零五，不矮了。　　　　“是是，等我长高了就长大了，我们一起过生日。”说得认真。　　　　“好呀，永远和大宝贝一起过生日。”　　然而想到十几二十年后大宝贝或许有了对象，应如是眼神阴郁。　　她体会到爸爸们将宝贝女儿交给臭小子的仇恨心理了。　　　　香香软软的宝贝女儿，和啊啊大喊撒泼打滚让人恨不得踹一脚的臭小子。　　怎么想都不放心！　　　　“大宝贝慢慢长大也没关系。”自己的女儿自己宠最放心。　　　　然而应桐桐也想宠妈咪。　　商量道：“今年长快一点，以后慢慢长好不好？”　　　　“今年为什么要长快一点呢？”应如是不解。　　　　细嫩声音吐词清楚，富含孩童哲学，“因为今年是是上班了，会累。”就像亲妈一样。　　　　而且是是不在身边。　　想。　　　　明年是是或许就不用上班，她要和是是天天在一起。　　　　眼眶涌出泪花，呜咽。　　　　应桐桐很黏应如是，从小到大都由应如是带大。　　女孩子本就敏感、脆弱又慈悲。　　　　即使知道是是工作完了就回来，可还是一直惦记着。　　因为失去应如是带给她的安全感，也失去应如是在身边的放心。　　　　尤其对于习惯秩序的小孩，往常父母若是四点钟来幼儿园接他，突然有一天父母五点钟还没来，这之前小孩就会担心。　　　　比起担心没人接他，更担心父母来的路上出车祸、被坏人殴打诸如此类，因为只有不可抗拒的力才会导致父母迟到。　　单纯的思维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应桐桐秩序突然被彻底打乱，极不习惯。　　　　在外的应如是就是空中飘舞的风筝，应桐桐宛若风筝手柄，除了和是是电话联系，摸不着够不着的距离中充满无数变故。　　　　应如是沉默。　　大宝贝的言下之意她都懂。　　　　可她不知道如何解释以后也要上班，这只是开始。　　　　而且她更知道大宝贝会习惯这一切，大将来也许有了小伙伴更乐意和她们玩——　　没有父母无时无刻待在孩子身边。　　　　但现在她说不出真相。　　　　因为大宝贝此刻需要的不是合乎情理又貌似冷酷的真相，要的是安全感，她给予的安全感。　　　　“好开心大宝贝心疼我，谢谢大宝贝。”语调异常柔和温暖，“那大宝贝努力长高，我们快点过完今年！”　　　　应桐桐明显被应如是的认可激励到，欢快的话语仿佛嬉闹的小海豚发出，远远传来。　　　　“嗯，等会叫亲妈帮我量身高，以后天天都要量。”　　　　“好。”应如是笑盈盈道。　　　　聊完自己就要聊是是。　　　　“是是你们怎么演戏呀？”小孩还没到分辨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年纪。　　　　应如是纠正，“这个不是演戏，没有演别人，做自己就好了。”　　　　“哦。”似懂非懂。　　　　下一秒肯定道：“是是一定最棒。”　　　　笑得合不拢嘴，“大宝贝怎么知道的？”不谦虚。　　　　“是是本来就最棒呀。”　　　　应如是心里喝了蜜一样，想对大宝贝好。　　　　“回来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去年带大宝贝玩过一次，但那会大宝贝年纪小，虽然也会玩会闹，可精力不足，玩了一小时大宝贝就趴她怀里睡着了。　　　　现在大点应该能好点。　　　　“坐小马吗？”指旋转木马。　　应桐桐的记忆比大多数小孩好。　　　　“嗯，还可以玩别的。”　　她要带相机，给大宝贝拍很多很多照片。　　　　然而游乐园没有吸引到应桐桐，问：“可以在家吗？”　　　　“不想出去玩吗？”　　　　“我们一起买菜。”和是是出门买菜就快乐，是玩。　　　　诶呦喂，我的大宝贝，你越无欲无求，越想把最好的捧到你眼前。　　　　应桐桐也想对应如是好。　　“等你回来我给你倒漱口水。”　　“帮你洗脸。”　　“穿鞋。”　　“开电视。”　　“……”　　活像伺候残疾人。　　　　应如是脸都快笑僵了，高兴的。　　　　“那我什么都不用做了。”　　“嗯，是是回来什么也不用做。”语气像是小妈妈。　　　　生女儿贼特么好！　　应如是滚到床上，感谢道：“谢谢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