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出丑

不过萧墨没有揭穿她，一来让她丢脸，她肯定又会哭唧唧的，委屈得不得了。二来……他还蛮喜欢看她这种自己给自己下绊子的模样。　　孙梦灵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温玖的问题之后，脸‘刷’地红了，跟烫了热水的螃蟹似的。　　但公主提问，她哪敢不回答，只能细声细语地说：“是《燕台诗》里的《夏》。”　　《燕台诗》里的《夏》……　　温玖脑袋里冒出一连串问号，开始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悄悄咬手指头，一边咬，一边硬着头皮说：“哦，这首啊，这首特别好，写的，写的真是很不错。”　　萧墨发现她鼻尖微微泛红，好像因为心虚，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只好别过脸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　　孙梦灵小声说：“是啊，特别好。”　　温玖就自由发挥了：“现在正好是夏天，这首《夏》真是贴切，此情此景……”　　“玖公主，”萧墨打断她，阻止她继续说出丢脸的话，否则等她回头发现这首名为《夏》的诗并不是描写夏日景色，而是表达爱意，不知道会不会很生气，然后又把气撒到他头上。　　“啊？”温玖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断她，不过能不继续往下说，她还挺高兴的，毕竟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编……　　孙梦灵看向她，目光中已经带着一点儿怀疑，但想想又不可能，堂堂一个公主，在宫里肯定诗词歌赋样样学，不会不知道李义山的诗。　　萧墨淡定地问温玖：“你热不热？”　　“很热啊。”温玖因为心虚，转头亲切地问孙梦灵，“孙小姐也很热吧。”　　孙梦灵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特别温柔地抿着唇笑了一下：“臣女还好。”　　现在都七月份了，正是夏天最炎热的时候，连吹过来的一阵风都带着湿湿黏黏的热气，天上的太阳更像是要着火了一样。　　温玖特别羡慕孙梦灵这种大家闺秀，这么热的天气里都能保持良好的风度，一点儿都不会露出急躁的样子来，就算热地汗流浃背，还是端庄优雅脸都不会红。　　反观温玖，整个人热得毛毛躁躁的，脸颊通红，汗水湿透了鬓发，刘海黏在额头上，露出饱满的脑门，她眼睛又大，皮肤又白，整个人都有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她在宫里娇惯惯了，冷不得热不得，这会儿只觉得头有点晕，便一边喊热一边往凉亭走。　　孙梦灵呆了一呆，才步履轻盈跟上去，实在无法想象温玖那样的仪态，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果真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所以才差别那么大吗？　　秋棠等人跟着公主出宫，自然是样样都准备齐全的，早先一步进了凉亭，在四面放上冰块，把一层细腻的冰纱挂在凉亭上，风吹过冰块，再穿过冰纱送进凉亭，把那层刺骨的冰寒过滤了，只剩下一阵凉爽。　　温玖坐的地方放好她常用的锦垫，还有她喜欢的茶杯，小扇子等等琐碎物件一样也不缺。　　她进来后坐下，秋棠端了温水给她净手，再拿毛巾把那双细嫩的的小手一点一点慢慢擦干净，抹上点香膏，才端来保温的热茶，给她倒了一杯。　　孙梦灵出生的宣宁侯府已经是个没落的家族，说白了只有那一层贵族的空壳子而已，内里也是捉襟见肘，这样的家族在徽京到处都是，真正几代都显赫的家族也不过那么几家而已。　　所以孙梦灵除了饱读诗书，习得琴棋书画和一手出色的女工之外，其实过的也就是普通小姐的生活。　　她何曾见过温玖这样精细讲究的排场，就算其他显赫的王侯贵女，也没有这样讲究的啊，真正的公主，又有几个能这样？　　听说这位嘉元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尤其是皇后的心头肉，将来还是皇后，这种出生地位，好像一张无形的网，一瞬间就把孙梦灵打入了深渊里。　　心里不是不嫉妒，但孙梦灵从小就知道自家的情况，更明白这个徽京这个钱权集中的地方讲究门当户对，所以她从来不想自己飞山枝头变凤凰，她心里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满生活。　　而恰好她遇见楚王，虽然他的身份是高贵的王爷，但他没有任何外戚可以依靠，将来也不可能掌权，她的身份勉强能配上他。　　早些年第一眼看见楚王，她就一见倾心，他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又精通琴棋书画，这样的人，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想到这里，孙梦灵收拾了自己的心思，脸上依旧挂着温和无害的微笑，羞怯地站在楚王身旁。　　而温玖对自己的生活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那点儿少得可怜的情商都用在她在意的人身上，比如萧墨。　　在秋棠帮她擦脸上的汗水，重新整理乱糟糟的刘海的时候，她就看着萧墨一直笑。　　丝毫不隐藏自己满心想讨好他的心思。　　萧墨被她看的很无奈，只好问：“你怎么出宫了？”　　他主动跟她说话，温玖高兴得什么似的，“是萧豫带我出来的。”　　萧墨点点头，没有继续问。　　孙梦灵却吓了一跳，萧豫不正是太子殿下的名字吗？她居然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真是，真是……太大胆了。　　她不知道，要是萧豫坐在这里，听温玖直接叫他名字，而不是生疏地称呼他太子殿下，恐怕心里还要乐一阵子。　　这时，楚王府的侍女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放在桌上说：“这时齐夫人亲手做的酸梅汤，让奴婢送来给王爷和孙小姐尝尝。”　　“放着吧。”萧墨淡淡地说，看了一眼温玖，又说：“去告诉齐夫人，嘉元公主也来府里做客。”　　那侍女惊疑不定地看到温玖，连忙领命去通报了。　　温玖说：“我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走。”　　萧墨没说什么，亲手盛了一碗酸梅汤，目光往温玖那一瞥，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说：“冰的，你不能喝。”　　说完就放到孙梦灵面前。　　秋棠想公主就算不喝，别人也不能喝，现在给别人不给她，按照公主的脾气恐怕要闹了。　　谁知道温玖就乖乖地‘嗯’了一声，没发火，也没闹。　　秋棠有点怀疑自己跟了个假公主。　　温玖见他又盛了一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其实很诱人，尤其在这样的酷暑中。　　她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可怜兮兮地说：“那……给我喝一口行吗？”　　那种眼神，好像路边要饭的小乞丐。　　她明明是个比真正的公主还金贵的小公主。　　萧墨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看看她身后那些宫女内侍们。　　温玖笑了：“没事，就一小口。”　　说着，就把萧墨刚盛好的那一碗端过来，像小狗喝第一口母乳，迫不及待喝了一口。　　哦……凉凉的，甜甜的，酸酸的……　　她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得秋棠都来不及阻止，等看见她还要喝第二口的时候，凉亭内外就响起‘噗通’‘噗通’膝盖跪地的声音。　　跟着她来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来，秋棠更是跪在她面前，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公主，外面的东西还没有试毒您怎么就入口了？”　　温玖的眉毛立刻拧在一起，这话说的好像她怀疑楚王对她心怀不轨一样，这多难听，萧墨听了肯定不高兴，他不高兴就要讨厌她。　　这怎么行！　　“你胡说什么？楚王府的东西能有什么毒？”　　“那您也不能再喝了，身体都没好呢，这冰的东西可不能沾，回去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奴婢们的小命可就没了。”秋棠一边说，一边还真的哭出来了。　　弄成这样，温玖就算再馋，也不能再喝了，悻悻地把碗推到一边，不耐烦地说：“行了，我不喝了还不行吗？”　　“多谢公主怜惜奴婢们。”秋棠的眼泪一收，又若无其事地给她换了杯热茶。　　温玖抬头一看，孙梦灵一脸惊讶，萧墨倒是淡定自若。　　她只好没话找话说：“你们喝吧，我尝过了，没毒。”　　说完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这，这说的是什么废话？　　孙梦灵尴尬地笑了笑，放下那碗酸梅汤。　　萧墨则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但神情还是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温玖觉得自己破坏了气氛，只好继续没话找话，结果脑子一抽找了个最烂的话题：“对了，刚刚说到义山先生那首《夏》，我觉得用子啊今日真是太适合了，炎炎夏日，风噪蝉鸣……”　　她只是努力想活跃气氛，又想着萧墨和孙梦灵都是文雅之人，只好找文雅的话题来说。　　而她懂的文雅的话题，又那么少，只好捡他们讲过的来说，这样至少不容易出错。　　但她不知道自己一出口，就错的很离谱……　　孙梦灵对温玖的印象并不好，一见她就觉得她盛气凌人，处处拿捏显摆，分明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才更加要在人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