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一马到了皇宫中。濯玉下车的时候,迟千仞还是下了马,过来搀扶了一把。    濯玉还是觉得他莫名其妙,本来不想理。但她听到了车马声,只见蒋翊玉的马车也到了宫门前,康蔚半搂半抱着她下来,二人蜜里调油似的。蒋翊玉下来的时候,还挑衅地看了濯玉一眼。    濯玉顿时感到头疼。她并没有羡慕蒋翊玉的心理,但一想到她一会一定会在庆元帝和余昭仪的面前嘲讽,就觉得有点烦。    于是,她伸出手要搭在迟千仞的手臂上。    迟千仞一直以为濯玉在为迟寄云没有来见她一面的事生气,再加上想着一会又要做对不起她的事,心下愧疚。虽说伸出了手要扶她,但意料中濯玉依旧不会理他。    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伸了下手,然后就缩了回来。    于是濯玉的手落了个空,看起来好像平白在空中挥舞了下。隐约能听见蒋翊玉那边发出了一声轻笑。    濯玉冷冷地瞥他一眼,自顾自跳下了马车。迟千仞愣了下,忙要再赶过来搀扶,没想到濯玉从未走得这样快过,像脚底下踩了风火轮。    迟千仞无趣地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往宫里走,兀自冻成了一座会动的冰雕。    濯玉刚才出了糗,又羞又气。然而直到太清殿门口,她还是耐下了性子,深呼吸了几口,站到了迟千仞旁边。    迟千仞只是对男女之事迟钝,该有的眼色却不缺。他搀着濯玉的手臂,濯玉憋了口气,脸不一会就红了,二人像对正常的新婚小夫妻。    他们走了进去,庆元帝和皇后已经在上位等着他们。余昭仪坐在下首位置,见了濯玉娇羞的红脸,眼角瞬间湿了,欣慰地擦擦眼泪。    濯玉轻推开迟千仞,二人一同上前给帝后行礼。濯玉袅袅婷婷地跪下,声音如银铃:“濯玉见过父皇,母后,愿帝后福寿绵长。”    迟千仞则干脆利落地行了个官员的叩首之礼:“京卫指挥使迟千仞拜见帝后。”    皇后年纪也就不到三十,如今也露出了祖母般慈祥的笑,点头不语。相比之下,庆元帝的笑还稍微真诚了些,手向旁边一指:“见过你母妃吧。”    濯玉转过身子,要拜下去,喉头却哽了下。余昭仪赶忙过来扶她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濯玉鼻头一酸,也要流出泪来。迟千仞在旁边闷闷地小声说了句:“公主莫要伤心,小心身子。”    迟千仞可从没发话关心过濯玉,他这话来的突然,濯玉的眼泪在愣神之间,还真停在了眼眶中。    皇后欣慰地笑道:“瞧瞧,驸马多疼濯玉啊。”说完后,她暗瞥了眼庆元帝,却见庆元帝连一眼都没多瞧她。皇后抿抿嫣红的唇,依旧得体笑着,面色不改。    这边,濯玉和迟千仞落了座,刚开始话家常。迟千仞瞧着气氛正好,正要上前说明要请命的事,却听见个明艳恣意的女声,未语先笑。    “濯玉妹妹竟来的这样早啊,姐姐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新婚之喜呢。”    却是蒋翊玉和康蔚到了太清殿。蒋翊玉把这熟络得跟自己宫中一样,笑嘻嘻地给帝后行过了礼,草率地朝余昭仪点点头,便擅自坐到了濯玉身边。    濯玉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迟千仞的方向挪了挪。康蔚则在迟千仞一边坐下,这对夫妻将另一对夫妻来了个夹心。    蒋翊玉做了过来人的口吻,捂着嘴轻笑跟濯玉装作小声地说:“姐姐刚刚都看到了,新婚夫妇没有默契,都是有的。也不知道你们过几天之后能不能像姐姐和你姐夫一样,心有一段灵犀。”    言罢,蒋翊玉隔着两人,给康蔚递了个眼色。康蔚会意,爽朗地呵呵一笑,对迟千仞言道:“迟兄也该多疼惜疼惜公主,整日冷着个脸算什么。这十日假里,可要好好陪陪公主。”    大元对官员休沐倒不吝啬,新婚之人有三天假,若是驸马尚了公主,更是有十天。    现在迟千仞还真不能算是冷脸,只是习惯地面无表情。听了这俩人的找茬,他的脸色才真的要冷下来,却想起来了一旁的濯玉。    濯玉尴尬地咳了声。蒋翊玉打小就会冷嘲热讽,每个字里不带点刺都不舒服,她也习惯了。只是她如今说的话,虽是嘲讽的核,却有层让人脸红的皮,她竟一时不知是该忍下还是刺回去。    迟千仞见她红白交加的脸色,还以为她是被蒋翊玉说的不开心了。    他从没费劲揣测过女人的心思,如今做的十分不熟练,像个新兵想舞套拳,却打了个八卦掌。他暗叹了口气:就当给这小姑娘一会的补偿吧。    他不熟练地握过濯玉的小手,像抢东西一样。濯玉被弄疼了,一边错愕一边羞恼,想缩回来但没抽动手。    迟千仞闷声说道,像在汇报公务:“翊玉公主多虑了,微臣和公主现在就……”心有一段灵犀对于他来说有点难记,他偏着头想了会没想起来,只好接下去,“就如翊玉公主和康侍郎那般。”    所有人都愣了下,随后蒋翊玉便笑着开始打趣。她说的话还是夹枪带棒的,濯玉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回血可是真真儿地涌到了耳朵根,只觉得迟千仞握着自己手的不是手,是块烧红的热炭。    她挣扎了一下,没成想迟千仞还握的紧紧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使劲瞪了迟千仞一眼,还轻咳了一声,迟千仞才好像突然回过神,赶忙松开手。    濯玉赶紧缩回手,脸还是红扑扑的,被蒋翊玉嘲讽了个够。    她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一直在思考迟千仞刚才的举动是何用意。是想靠表现得对自己好来博取庆元帝好感,还是想拂康蔚的面子?至于最浅层的、只是想握下她的手的可能,被她直接忽略不计了。    迟千仞这回不敢再多说话,又成了个锯嘴葫芦,不管康蔚怎么诱他开口。他一直在等着蒋翊玉和康蔚走了自己好开口,没想到二人却坐定了。濯玉和他不理二人,二人便和帝后聊了个欢,浑似今天是蒋翊玉回门。    这一下,日头直接转到了天幕中央。就算是皇家回门,也断没有留新妇午膳的道理。    庆元帝今天享天伦之乐享了个够,听到午膳备好了,便满意地捋捋胡子:“时辰到了,朕也不多留你们了。朕看濯玉翊玉姐妹情深,康爱卿又和迟爱卿志趣相投,你们不如一路出宫。”    濯玉的耳朵已经被蒋翊玉的叽叽喳喳磨出茧子来了,巴不得赶紧走,连忙站起身子要告退。    迟千仞叹口气:如今却等不得了。    他反而上前行了个大礼,对着庆元帝跪了下去,话语掷地有声:“京中尚不安定,公务繁多,微臣实在不敢脱身。微臣请命,愿不休十日假,望陛下恩准。”    太清殿本是一片欢声笑语,霎时所有人都静了。庆元帝老眼张大了些,支吾了下,然后才犹豫道:“一心为朝廷做事固然好,只是濯玉……”    他看了眼濯玉。濯玉刚站起来,坐下也不是,走也不是。她在心里冷笑了下:果然,这迟千仞只是想博个好感,半天还没装完就露了馅。    她想了想,他俩在府里相看两厌又是何必,更何况迟千仞老在府里,也不利于她打探情况。    她面色平淡地福福身,一眼没多看迟千仞,道:“父皇,这是我和驸马约好的,国家二字中,国为重,若是被儿女情长耽误了,女儿便有罪了。”    庆元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有点认不清局势。余昭仪也就愣在那,就看着濯玉行个礼告退了。迟千仞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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