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眼

但这似乎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但凡下课他上厕所，苏甜都会跟着去，再跟着回来。　　偶尔他不去的时候，苏甜自己去，离开之前还会问他一句：“这节下课你不出去吧？”　　他回答不出去，苏甜扭头就走。　　他回答可能会出去透透气，苏甜一脸义正言辞的看着他：“没事别出去乱晃，趁下课这点时间预习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简直是为他操碎了心。　　活脱脱的第二个他妈。　　就连林言和顾钦都有些纳闷。　　他们三人去上厕所，一扭头，苏甜追了过来，站在林修远身侧：“林修远，一起。”　　回来的时候苏甜还寸步不离的跟着林修远，恨不得黏他身上似得。　　私下，林言忍不住追问：“林修远，你跟苏甜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　　“那她巴巴的一天到晚跟着你干啥？关系再好也不至于上厕所都一起吧。”　　“不知道。”　　“哎，你说苏甜不会是喜欢你吧？”　　林修远想起之前苏甜说的那句“想要跟你有更多独处的时间”以及今天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挂他身上的反常行为，蹙了下眉，心猛的跳了下。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点慌。　　又有点茫然。　　还带了点燥。　　他一把推开林言的脑袋：“没有的事，她就是今天出门忘了吃药。”　　林修远合理怀疑苏甜是真忘了吃药。　　不仅上厕所，就连他去老师办公室苏甜都跟在屁股后面。　　还是偷偷摸摸又欲盖弥彰的那种。　　等他帮着老师批完作业从办公室出来，一抬头，一道高挑的身影趴在办公室门口前的栏杆处。　　见他出来，回过头：“林修远？好巧？”　　巧个屁。　　来的时候他就看到身后那抹鬼鬼祟祟的影子了，还有风里那股独属于她的茉莉花香。　　他扯了扯唇角：“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办公室外面这块儿的天比别的地方好看一点。”　　“......”说瞎话都不打草稿。　　忍了一天这样仿佛被跟踪的生活后，林修远忍无可忍，在放学的时候问了苏甜：“你今天一整天跟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苏甜迎着风，脸上带着惬意的笑：“突然想研究一下年级第一的日常，看看怎么才能变得跟你一样的优秀。”　　“......”就算找借口也走点心好吗？　　研究他上厕所对学习是不会有任何帮助的好吗！　　林修远挑了下眉：“有这点功夫你不如上课少睡会儿觉。”　　“少睡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苏甜......”　　“嗯？”　　“改天去脑科挂个号吧。”　　“......”她真的不是有病！　　苏甜瞪了林修远一眼：“我可谢谢你了！”　　......　　林修远以为苏甜只是间歇性抽风，没想到，她是持续性抽风。　　连续跟了他大概有三四天。　　每天只要他出教室，她就跟在屁股外面。　　他跟她说了好几次，苏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又厚着脸皮黏上来。　　简直跟牛皮糖似得。　　转眼，星期五。　　苏牛皮跟在他身后的第五天。　　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课间操，他去上厕所。　　苏甜后边“哒哒哒”的跟着，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林修远你是马上要拉裤子里了吗？走慢点不行吗？”　　“......”林修远脑袋涨到额角都隐约爆出了青筋，一言不发的把步子迈的更大。　　就这么过了拐角，刚下了两三层台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林修远抬头，就看到一本极厚的新华字典笔直的朝他砸下来。　　一层楼的距离，不过几米。　　转眼就落在他头顶，带着劲风。　　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他已经震惊到忘记做出任何动作。　　只感觉一股极大的重力压下来，擦在发顶。　　却没砸在天灵盖。　　毛骨悚然的感觉只在头皮炸开一瞬，下一秒，林修远被一股力道推开。　　那道身影似乎是下意识的莽撞的冲过来，没经过大脑思考的那种。　　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林修远被这股冲击力撞的后退几步，连着滑了好几层台阶，眼见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慌乱之间，他随手摸到了旁边的栏杆，用力抓住。　　四五层台阶之后，身体才勉强稳住。　　而耳边，一道沉闷的声音砸在地面，是那本新华字典，落下的位置恰好是他刚刚所占的位置。　　此时此刻字典表面的硬皮都砸烂了，还有几张内页散落出来。　　如果那字典是砸在他头顶......　　脑浆怕是都要出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几秒间，快到让人回不过神来。　　林修远只觉的惊心动魄，胸腔里一颗心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浑身都麻了。　　直到，一只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领口，低低的问了声：“林修远，你没事吧？”　　林修远垂眸。　　苏甜。　　刚刚危机时刻跑出来并把他推开的人，是苏甜。　　是她救了他一命。　　他张了张嘴，半天，哑声道出一句：“谢谢。”　　周边开始聚了越来越多围观的同学，字典的主人也从楼上跑下来，手足无措的站在林修远面前：“对不起，刚刚拿着字典往外走的时候字典不知道为什么从手里滑了出去，林同学，你没事吧......”　　女生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林修远吐出一口气：“没事......”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嘈杂的声音，视线都聚在他身上，林修远隐约听到“抱着”这样的字眼。　　他低头。　　苏甜还靠在他怀里，两人贴的很近，他胸口几乎能察觉到那抹柔软的触感。　　太近了。　　方才稍稍偃旗息鼓的心跳再一次汹涌澎湃。　　他喉结上下滚动，松开苏甜，后退一步：“没事了。”　　苏甜脸色不太好看，只白着脸问了他一句：“还去厕所吗？”　　“走吧。”　　主人公退场，围观吃瓜群众也慢慢散去。　　一场闹剧，转眼散场，没有人会在意，最多被当成课后的谈资，八卦那么几天。　　就连闹剧的主人公林修远，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不出几天就会把这事当成是一场意外忘记的干干净净。　　只有苏甜，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　　去厕所的路上，她一言不发，难得的安静。　　林修远只当她是没从刚刚那一幕里缓过身来，只安慰了句“别想了，过去了”就转身进了厕所。　　苏甜一个人心事重重的站在墙下，用脚尖在地面画圈。　　这是她看到的事情第一次真真实实的发生。　　也是她一次真真实实的凭能力救下林修远。　　一条生命，让她收起了之前的试探，正视起这件事来。　　有了这三次的经验，她合理猜测，首先，她能看到林修远发生的这些事不是意外，其次，这些事可能能防得住，可能防不住，再次，发生过一次的灾难好像不会发生第二次，旧的危机过去将会迎来新的危机。　　接下来的时间她，她要做的，就是及时观察好每一次林修远的案发现场，尽量去防止事情的发生，如果防不住，也一定要在林修远身边，第一时间将他送去救治。　　比如，刚刚她撞进林修远怀里时，看到的下一次危机——游泳溺水。　　......　　因为每次危机发生的时间并不确定，可能是隔几天，也有可能是隔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至少，要有危机发生的条件。　　最近快要期中考，林修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把脑袋扎在试卷里，显然是没有游泳的时间。　　苏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备战期中考。　　学习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在期中考的折磨之下，苏甜居然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直到某天回家晚上，看到桌上的蛋糕。　　“今天是我生日？”苏甜看着在厨房忙着下饺子的穆女士，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　　穆女士拿着勺搅了下锅里的饺子：“你不记得了？脑袋磕到什么地方磕傻了？”　　“......只是最近沉迷于学习而已。”苏甜放下书包，欢快的跑进房里：“妈，看在我过生日又这么努力的份上，多给我点零花钱？”　　“期中考出来之前别想这事了。”　　“妈，今天是我生日啊。”　　“是啊，就在17年前的今天你妈我倒霉生下了你，真想塞回去再生一遍，生个爱学习的。”　　“妈！”　　“别捣乱了，有这功夫去隔壁一趟，把小林叫过来参加你生日会。”　　苏甜被无情的赶出了厨房，看到坐在沙发上难得回来的早气定神闲的看报纸的老苏，忍不住抱怨：“老苏，你也不管管你老婆。”　　“你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三句离不开夸老婆。　　这狗粮吃的。　　苏甜气哄哄的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