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十四　　　　宋安安怔了怔，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今晚这是第几次晃神了。　　但是她真的没有听错吗，顾生舟竟然说要搭公交车？和她一起？　　　　顾生舟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轻微皱眉：“怎么了？”　　她知道他是想替自己省钱：“你不用有所顾虑，我工资发了不少呢，能请的起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懒洋洋的声音打断：“想多了，我就是忽然想实践一下，你说的新世界大门究竟能不能开启。”　　没等宋安安回答，他长腿一迈，径直往不远处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混沌而凛冽的夜晚，他一点点融进月色里的挺拔背影，犹如一阵柔软南风，缓缓抚过宋安安跳动的心。　　半晌，她扬起嘴角，抬脚朝他小跑而去：“顾生舟，你等会儿我！”　　　　周末的晚班车，人比想象中多了不少。　　宋安安连着投进了两枚币，听着硬币碰撞箱壁后发出的清脆声响，心里莫名觉得一阵快意。　　探着脖子往里面走了两步，终于发现了一个空座位，她立马回头找顾生舟，献宝似地拉了拉他：“这有位子，你坐！”　　　　顾生舟粗略环视了一圈车厢，发现其余的地方都坐满了，只剩下这一个空着的。　　他扬了扬下巴：“不用，你自己坐吧。”　　宋安安摆手道：“没关系，我体力好，可以站很久，你坐吧！” 　　顾生舟：“……”她对他的体力是有什么误解吗？　　　　俩人为了这莫名的谦让僵持不下的时候，司机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宋安安身子猛的前倾，一下子失去平衡，急于抓住支撑物的手，直接覆盖在了旁边顾生舟扶着横栏的手上。　　宋安安愣着与他对视了半秒，脑子瞬间空白一片。掌心紧贴着他的皮肤，连着她的脸颊一起滚烫地烧了起来。　　紧接着，她迅速将手弹开，尴尬至极，顺势将自己的身子滑向座位：“……那还是我坐吧。”　　顾生舟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开，嘴唇轻抿。　　　　沿街伫立的一盏盏路灯，流淌下清冷寂寥的浅淡光辉。　　宋安安面朝窗户，心口处还在发热。　　顾生舟笔直地站在她旁边，长大衣微微敞开着，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前排的椅背上。　　宋安安的余光老是忍不住往那儿瞟，指尖似乎依稀还残留着方才短暂触及他时的温度。　　他干净的袖口处露出一小截手腕，偏白的皮肤底下浮起青色的血管。骨节圆润的修长手指，仿佛蕴藏着温润而坚韧的力量。　　一时之间，宋安安不知哪根筋搭错，忽然又冒出个荒谬念头来——这双漂亮的手要是牵起来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　　　　其实从领完工资没多久，宋安安就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应该给大家买些什么小礼物比较好。她对送礼物这事没什么经验，索性拉了廖楚出来替她拿主意。　　商场里早早地就挂上了一串串大红灯笼，自天花板垂下各式线帘花球，张灯结彩的装饰树旁围满了嬉笑打闹的小孩，四周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宋安安站在商场二楼，手肘搭在围栏上，旁边的扶梯缓缓上升，一茬一茬陌生面孔替换更迭，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廖楚。　　她穿着一件长至腰下的大衣，铅笔裤，雪地靴，短发过耳，青春无敌。　　青春少女一见面就先送上句抱怨：“干嘛约在过道上，随便约在一家咖啡厅不好吗？”　　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室美少女，不知道这儿随便一杯咖啡最少要抵去宋安安一天三分之二的薪水。　　　　宋安安手往她肩膀上大喇喇一勾，鼻尖袭来一阵清甜好闻的香味：“约哪儿不是一样嘛……哇，你身上好香啊。”　　廖楚一副很受用的表情：“我堂姐送我的，el最新款。这么大冷天，我可是和暖烘烘的被窝做了好长时间的激烈斗争，还特意梳妆打扮一番后才出来的。”　　“谢谢你这么看重我，等会儿请你吃好吃的，补偿你。”　　廖楚一甩刘海：“这还差不多。”　　　　宋安安凑近她瞅了瞅：“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她脸上笑成一朵花：“哪里不一样？” 　　宋安安食指点了点下巴，嘶了声，摇头道：“就感觉气色特别好，其它的……看不出来。”　　廖楚得意地抚着鬓角：“我今天出门前化妆了，淡妆。”　　　　“真的吗？让我再仔细看看。” 　　“挺自然的吧……哎，你手别蹭啊，粉要蹭掉啦！”　　俩人一路闹闹哄哄，嬉笑着融进人潮。　　　　商场里每家店都装修的十分高档，有的走个性风，有的典雅大气，无一不时髦前卫。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宋安安迷失的很彻底，挑了半天，没选出一样来。　　不是价格高昂的令人咋舌，就是徒有华丽外表，实则一点用处也没有。　　　　廖楚觉得这样不行：“我们这样盲目瞎转，只会耗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还是应该要带着针对性比较好。”　　宋安安问：“什么针对性？” 　　廖楚清清嗓子：“首先，这次你的预算是多少？”　　宋安安迟疑地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又多加了一根。　　　　“好，平均完之后，我们主要集中在这个价格区间来挑选就好了。”她啜了口手中温热的奶茶，“接着，根据大家平时的兴趣爱好来分析，逐一划出大概范围，最后，再筛选出符合条件的。”　　“兴趣爱好……方姨平时喜欢打麻将，还有……爱看偶像剧算不算？”宋安安想道。　　廖楚思索了一下：“勉强列入范围之内吧。”　　　　相比宋安安，她对顾家的了解比较深，分别列举出了几个人的喜好作为参考，但说到顾生舟的时候，她却一下子卡壳了。　　“阿舟平时什么都很擅长的样子，但真要说他对哪方面特别感兴趣的，好像又谈不上。”　　宋安安为难：“那怎么办，你跟他认识那么多年，都说不上来，就更别提只跟他才相处了一点点时间的我了。”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蔓茵？”廖楚眼睛一亮，“她和阿舟相处时间比较多，说不定能给我们什么好意见呢？”　　　　宋安安顿了一下，确实经常看见她和顾生舟走在一起，俩人是青梅竹马，关系自然是很好的。　　只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宋安安心里没来由的沉了一下，即使那种不自然的感觉稍纵即逝，但还是随便使了个借口，打消了廖楚想要电话询问她的念头。　　　　最后，虽然预算超支了不少，但好在终于还是把大家的礼物都买好了。　　接下来，就是挑选个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临近年终，外地念书的顾岚君回来了，顾叔叔不再那么频繁地出差，连方姝娣赴麻将约的次数也逐渐减少，顾家一时之间热闹了起来。　　中午吃完饭，宋安安把准备好的小礼物拿出来。方姝娣笑眯了眼：“这个按摩小靠垫，正好我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可以用，不错哇，方便的很，安安可真会挑礼物。”　　虽然知道自己就算只是送个普通小抱枕，方姝娣也会高兴，但亲耳听到夸奖，她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她送给顾叔叔的是只手工紫砂杯，给顾岚君买了副攀岩手套。　　刚整理完厨房的楼嫂，意外收到了个便携收音机：“我竟然也有礼物啊，谢谢谢谢。”之前她用了好几年的那个老古董，前段时间刚好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呢，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这么有心。　　　　大家的礼物统统送出去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