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烧云,天空被烫的血红,残阳的光斜照在山间,映的满山氤氲起红晕来。 陆忆云茫然的跟着他走,到了谷内一处偏僻之所,林序抬起头看了看高耸的石壁,笑着对她说道:“就是这了。” 陆忆云有些困惑,看着这高耸陡峭的石壁,怎么也不像是有什么必要来看的样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摸了摸黑色的岩石,岩石的表面泛着光泽,带着些许的冰冷触感,大部分裸/露的石壁被一些植物藤蔓遮住,这也算是谷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林序挽起衣袖,用小布条绑住自己的袖口,显得利落干练,他指了指上面,说道:“我们上去你就知道了。” 她惊讶,“你是说从这上……上到高处吗?” 他点头,问她,“我记得你是会一点功夫的吧?” 她犹豫着,心中叹气,想自己的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大概也上不去这样陡峭的山壁,这轻功得多了得才能上的去,这林序实在是太过于抬举她了。 她面露为难之色,“我会倒是会,可是我……” 还没等她说完,林序就拉住她的手腕,“那就行了,像我这种不怎么会武功的都可以,你就更没有问题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来,皱着眉头“哎?怎么就行了?我觉得不是很行啊……” 林序一脸开心的将石壁上生长的植物向着两边推开,露出裸/露的岩石来,陆忆云一看,这上面的植物被推倒一边后,这石壁倒是看着没有那么陡峭了,还有很多的凹处便于攀爬,而且这些植物中还藏匿了一条绳索,也不知道林序是从哪里摸出来的,他把这条粗粗的绳索交到陆忆云的手中。 “我们爬上去的时候你抓住了这根绳索,借着力气往上去,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这绳子是哪里来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眨了眨眼睛,“当然是我以前绑在上面的,是不是没有想到。” 她点点头,随后又马上摇了摇头。 林序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残阳,“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时间刚刚好。” 她挠挠头,想着就算是这样,爬上去还是要费上些功夫的,也不知道林序这个小身板行不行,便一副老大哥照着小弟的口吻道:“毕竟我也是有点功夫的人,你要是爬上去的过程中有些费劲,一定要开口啊,我还是能帮着你一些的,这里虽然便于攀爬,可我看着这石壁还是有些高,万一摔下来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林序歪着头笑着看她,眼神柔和的就像是看什么小猫小狗一般宠溺的眼神一样,陆忆云最受不了他这么看着她,他答应着,轻轻说道:“好,我知道了,我要是有危险,一定马上向你求救。” 她强装镇定,心里却哀嚎着,抬头看着这么高的石壁,心中疑惑着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做这样的蠢事,耳边倒是想起来了阿朗的话,此刻她心里第一次有些赞同阿朗对林序的评价,这个人确实有些奇怪。 无奈之余,陆忆云吭哧吭哧的爬着,一身的汗,每一脚踩在石头上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此刻光线越来越弱,她心里更是想着,一会儿等太阳下山后可改怎么办,倒是林序看着文文弱弱的,本来还以为他会让她多帮衬些,没想到他爬起这个石壁来身手倒是很矫捷轻松,完全不像她这么费劲,时不时的还来拉她一把,倒是让陆忆云有些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爬了上去,终于到了一处平缓之地,这里是山上的一处地堑,两边依旧有着高耸的石壁,但是此处倒是有些空间十分平缓,地面不算是大,却别有一番风景,向上看既可远眺高山之巍峨雄伟,向下看又离谷内又一段距离,将谷内的全部风景尽收眼底,这可以坐着歇息一会,她放下手中绳子,手掌因为拽着绳子太用力被勒出来一道道的红印,她喘着气,问道:“你怎么爬的这么快?” 林序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她擦汗,笑着说道:“我可是十岁就在这里了,这些年不知道爬这个地方爬了多少次,就算是天黑,闭着眼睛也知道脚应该踩在哪里了,这绳子还是我小时候绑在这的,你看,就是那棵大树上,这些年也都没有怎么用过了。” 陆忆云好奇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你这胳膊还是挺结实的嘛,怪不得,就是看着瘦了些。” “是吗?”他轻轻一笑,自己也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不过比起顾公子来还是差远了。” “你干嘛和他比啊,他那个身子骨一看就是打小习武练出来的。” 陆忆云四处看看,还是没看出什么来,此刻天色已暗,远山的漆黑与天色连成一片,只有些许的月光洒在地面,月色冷清,林序与陆忆云背靠着大树席地而坐,他伸手到陆忆云的耳后,修长的手指上多了一片绿叶。 “咦?我后背有叶子吗?一定是刚刚爬上来的时候沾上的。”陆忆云向后看自己的后背是不是还沾上了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林序敛目低眉,手指转动着刚刚拿着的绿叶。光线有些暗,树叶在晚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树叶间的空隙光影流动,映在他的脸上。 他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双眸之上,遮住了她的视线,他的手上还残留这树叶的味道,她有些紧张,“林序,你在做什么。” 他在她的耳边低喃,“忆云,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微微仰着头,他的手掌轻挪,还她视线,映入眼帘的则是漫天灿烂的星光,覆盖了她整个的视线,温柔的无声无息,月亮像是一轮玉盘挂在漫天星空之上,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可是在这里却像是一幅新天地,让她惊叹恍惚。 那是脱口而出的一句,“好美。” 林序转过来专注看着她,陆忆云沉迷在漫天的星光之中,那星星撒在了她的眼中,映的她的眼中就像是一轮蔚蓝的水面,波光粼粼烨烨生辉。 他也几乎是不自觉的同时说出了口,“是,真的好美。” 陆忆云转过头来,眸光有些氤氲,月光映照之下,肌肤胜雪晶莹如玉,她神态天真可人,英气眉目间透着少女的灵气,笑吟吟的说道:“林序,谢谢你,我好像觉得,我就是这空中的某一颗星星,早就融在了浩瀚的星空之中了。这种无忧无虑,放下一切的感觉真的让人迷醉。” 林序微微点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少女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这个无垠的夜空中了。 可是看着看着,陆忆云心中泛起涟漪,那愁绪又迎上心头,她可以在这星空之下忘记现实的忧愁,短暂的忘记一切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的家人此时此刻还不知所踪生死未卜,还有那破碎的山河…… 她拼命的忍耐,还是止不住的流了眼泪,她别过头去,想要偷偷的拭去泪水,心口就像是有千万重的巨石一样压着她,不得安息。 越是看到这样美的景色,心中的愁绪就越是疯狂的涌出来,她根本就不得控制,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抱着双腿,把头埋在双臂之中抽泣着。 林序默默无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声叹息。 她哭过之后样子有一点点狼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也破坏了你的好心情,可是我真的……有点忍不住。”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到了家人?” 他点头,说道:“我也是,我每次在这里看着这星空,也总是会想到我的母亲。”他 “那你为什么在这药谷中待着,而不去看你母亲呢?” 林序拧紧了眉心,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有些无声,藏着些哀伤的意味。“因为她……她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那你父亲呢?” 他咬牙切齿,眸子冷清一片,“忆云,你有过切切实实的恨一个人吗?我有,那个人就是我父亲,我母亲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被他一点一点毁掉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也不愿意再见他,我就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他,才一直在这药谷中的。” “你不愿意见你父亲,那这些年他没有来找你吗?” “我和他说过,我与他父子两人相见之日,要么就是他死了,要么就是我死了,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情况。” 他这个人一直很文雅温柔的,鲜有现在凌厉的一面,冰冷的恨意在眸子里闪烁,平添了几分陌生感。 她喉咙一哽,提到这个恨字,她心中情绪不少于他,愤愤的说道:“我自然也有,你知道吗?我恨的那个人……他与我……是差点有婚约的……”她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骨头咯咯作响。 林序手一颤,眸子中的光黯淡了一些,闪过诧异之色,“婚约?” 陆忆云咬着下唇,心中琢磨,不愿意让林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倒不是因为她不信任他,而是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反而不会有危险,药谷中的人早已经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却依旧对她梁国公主的身份一无所知,说明他们真的是远离朝堂尘世,不问俗世的,林序也一样,她叹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讲述自己的身世。 “我家之所以被灭门,直接原因就在于那个人身上。其实……我们家算是……一个大家族,那时候有不少人愿意与我家结亲,到了我快出嫁的年纪,有一家势力更加厉害的人家看上了我,可我爹不同意,就是因为那家要与我定下婚约的公子因为身体病弱,或许早就已经死了,我爹觉得他们另有所图,拒了这门婚事,那家却以此为借口,将我家满门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全家离散,生死未卜,而我父母不愿意离开故宅,誓要与家族共存亡……或许……早就……” 他压低了声音,“所以,你很恨那个那家那个公子是吗?” “自然是恨之入骨。” “那你可知那个人是谁?” 她一怔,仔细的想了想,脑子有点混乱,夏凉皇帝膝下就那么一个儿子,早早就定了封号,封了太子,那个人是在夏凉的名号也早就定好,世间都说那太子早夭即世,夏凉秘而不宣只因稳固社稷,他的名字……这世间已经鲜有人记得了,夏凉来提亲的时候,她听到父皇说过一个那个人的名号,是叫……叫什么……她脑袋乱糟糟的,拼了命的想着,心中却觉得可笑无比,自己心里死死恨着的人,他的名号却忘记了。画面在脑海中快速的掠过,他是叫……她恍惚的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夏凉的怀靖太子! 她的唇瓣颤栗着,声音带着恨意,面色倔强,“他好像是叫……怀靖。我不光是恨他,我还恨着他们一家人,同时我也恨我自己,我父亲以前和我说,我家命数已尽,不关我的事,无论有没有结亲这件事情,那家人都早就盯上了我家的基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家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借口,可是,这事是因我而起,更是因为他的存在。如果不是那个人,或许他们就找不到这个冠冕堂皇的可笑借口,别的几大家族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理,我家也许还有机会有一线生机……都是因为他,他该死,他们家的人也都该死,他更是该死,那个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他连死都要带给别人灾难呢?” 林序沉吟片刻,安慰她道:“你说的对,那个人,或许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他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你父亲他没说错,这事不该是你自责,这不关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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