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这人进门,在场所有的阮家人都是一阵牙疼。    厉文剑楼五大世家,利益纷争不断,利益牵扯极深,故明争有之,暗斗有之,但表面上仍然一团和气,唯一的例外就是张家和阮家。    阮家看不上张家有教无类正邪不分的做派,张家鄙夷阮家惺惺作态一门虚伪君子,年长一辈没几个能对盘,到了年轻人这边就更是如此,三天一吵五天一闹,不出十日必然要干一场群架,早年阮家赢得多,这两年厉文剑楼张家这边多了一个武道天才张鹤羽,挨了几顿揍之后,阮家不吭气了,任由张家大摇大摆地在正门天光楼收人。    进门这人自然不是张鹤羽,倒也差不多,是张鹤羽的嫡亲弟弟张鹤意,来厉文剑楼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混成了剑楼一霸,他武道还在其次,坑人是绝不手软,阮青怎么也忘不掉这人上次只是轻飘飘挨了他一胳膊,就立刻倒地吐出一口早就藏好的鸡血,一边咳一边假哭,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然后张鹤羽就来了,再之后整个厉文剑楼再没人敢对他动武。    张鹤意完全不在意别人朝他投来的视线,他也不朝里走,就在门口的那个位置努嘴,张家弟子会意,给他搬来一把椅子,他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下巴仍然抬得高高的,一副看热闹收租的架势。    阮青有些头疼,“张鹤意,你不要闹,这人杀孽盈身,学不得成也就罢了,让他学成,这世上无非又多出一个魔修而已。”    张鹤意抖了两下腿,不屑地说道:“谁跟你闹,张家一向有教无类,你没教过他,怎么知道他本性是好是恶?今天我把人带走,哪天他要是真的罪大恶极,我张家又不劳你们家的人手清理门户,上天给他天灵根,不是为了让人糟践的,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个高高在上的德行。”    阮青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江云毫不犹豫地朝着张鹤意的方向走了过去,张鹤意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甚至纡尊降贵地对江云抬了抬手,说道:“算你有眼光,运气也不错,我们家今年份的收人名额到你这里刚好是最后一个,等会儿去领个牌子,带你见见师兄们。”    江云回头看了一眼楼清,没什么异议地站到了张鹤意的身后,楼清原本想要跟上来的脚步一顿,张鹤意连看都没看他,伸了一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高地昂着头带着一众张家弟子离开了。    阮青没法阻止张鹤意收人,也没有立场拦着江云进张家,见新收的弟子还有些茫然的样子,只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留在阮家,你不会后悔的。”    楼清看着江云离开的背影,也只能闷闷地点了点头。    正如先前楼清说过的那样,厉文五大世家中,张家实力最强,势力最大,整个厉文剑楼有三分之一的地盘是张家的,和其他四个世家每年招收的三五百来名弟子不同,张家的弟子动辄上千,倒不是真的有教无类,资质差又见不到勤奋的,都被远远地打发在韬晦楼,每日有专人过去讲课,听则以,不听也可,但到了第二年无法通过考试就会被赶走。    正常资质又肯下苦功的张家弟子有两个去处,一是水善上德楼,二是火嘉天禄楼,前者以道法为主,武道为辅,后者武道为主,道法次之,这两处楼宇各分天地人三层,唯有最精英的张家弟子才能进入天层学习最好的功法,张鹤意除外,他是开了后门进去的。    单灵根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资质,天灵根则是可遇不可求,连张鹤意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轻易从阮家手里截胡,从阮家的明光一色楼出来,他就围着江云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长得太高了,他得抬着头看她。    “我看书上说天灵根天生异象,男者霸美于外,女者丽质天成,你么,模样俊点,说霸气就过了,还瘦得跟个猴子一样,我看暂时就不要辟谷了,一日三餐吃饱了才有力气练武,走走走,先带你去看看地方。”    张鹤意带江云去的地方是火嘉天禄楼,因着江云的资质,他也没把人底下一层带,直接就带她上了地层,寻了两个地层弟子来测她功底。    这会儿是大部分天禄楼弟子的午睡时间,练武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充足的睡眠时间和食物是很重要的,张鹤意找来的两个地层弟子都有些昏昏欲睡,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看在张鹤羽的面子上,都恨不得连张鹤意一块儿揍,对上江云也就没那么手软。    江云习惯了用刀,但见自己的对手赤手空拳,于是也就把陌刀收回了身后,张鹤意一旁观战得乐呵,见状还大声叫道:“新来的,别收刀啊!廖咏师弟的腿功可有十年苦功了,你用刀兴许还能多走几招!”    廖咏冷哼一声,非常看不起张鹤意这种临阵给提示的小道行为,却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新来的弟子也是练武之人,年纪很轻一身血气,手底下的功夫定然错不了,他观察了几眼,没在站姿中发现明显的漏洞,随即就见对方也和他一样,做出了防守的姿势。    武道切磋,正常情况下实力强的一方会让弱势的一方先出手,代表了一种谦让,这个新来的弟子竟然自认比他要强!    廖咏隐隐生怒,正好窥见了一丝破绽,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江云的反应速度很快,腰身一转避开锋芒,随即脚下发力,在廖咏一只腿飞抬起来踹她肋下时斜开一步,一脚踹在他用来保持平衡的那只腿上,并不给他反扑的机会,几拳连击他太阳穴,廖咏只来得及稳住身形,就被随后到的拳头打得倒地不起。    张鹤羽从外头回来那会儿已经过了天禄楼的午睡时间,一进门却连半个练武的人级弟子都没看到,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上到地层,也是一片空旷,跟他一起来的曲温笑道,“一定是出去跟阮家切磋了,我在老宅那边就常听人说起剑楼这边的事,年轻人嘛,有些血性是好事。”    “曲师见笑,弟子们年少,总有些争胜的脾气,多磨练几年也就好了。”张鹤羽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微落后曲温一步,一边朝着天层走,一边给他介绍道:“天层弟子共一百四十三名,炼气入道者只有二十人,其中鹤羽能入眼的有六人,曲师可一一考校。”    曲温点点头,说道:“鹤羽可有推荐人选?”    张鹤羽道:“有邱良,王灵运……”    “王灵运,你都输四次了,能不能让别人上去试试?别输不起啊!”刚靠近天层,里面传来的喝倒彩声就生生地打断了张鹤羽的话。    场上的王灵运眼里满是斗志,他面前的人已经显然已经到了脱力的边缘,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只要一击,只要再一击,他就能够胜了。    江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眉关紧锁,脚下虚浮,眼神却还是锐利如鹰,看起来有些虚张声势,王灵运见准机会,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却见原本应该接不住他这一剑的对手陡然间压身抬刀,刀锋顺着剑刃削下,逼得他不得不松手后退,伴随着长剑咣当一声落地,王灵运的脸色一白,然后又是涨红。    张鹤意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掌拍得通红,嘴咧得老大,大声地叫道:“好!新来的已经连胜了二十六场了,还没有要上去的?还有谁!”一副嘚瑟的样子,仿佛连胜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直到有人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裤腿,示意他朝后看,张鹤意不耐烦地踹了那人一脚,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然后他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放下了踩在椅子上的脚,擦了擦椅面,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宛如一个身处闹市心如止水的得道高僧。    张鹤羽一上来,原本乱哄哄的天层比武场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江云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并不见先前的疲态,战场上是最容不得休息的地方,即便真的疲惫到了极点,也没有向对手展示出来的道理,她刚才那是故意在卖王灵运破绽,不过实际上她也真的有些累了。    江云没想到一个好好的功底测验,在她连胜了两个地层弟子之后,竟然会演变成一场车轮挑战,打了几场之后,又不知怎么地引来了天层弟子,她起初打的时候心里还有底,然后越打越没底,越打心越沉,如果这些进修之地都只是这样凡人水平的对手,那她辛辛苦苦拜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在王灵运的剑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的剑上带着一丝无形的气息,明明没有被刺中,却会受伤,明明只是隔空划了一剑,却有劲风扑面,连带着她的眼里都带上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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