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并非什么玄奥的法门,每个人都有道,每个人的道都不同,而修仙之人所说的道,是大道,悟不出大道就没有最开始的那一口气,也就是所谓的没有修仙资质。 只上了一个月的课,在大部分天层弟子都还没有悟道的情况下,教导先生也只是偶尔会提几句,所以江云根本不知道要拿丹田里的那口气怎么办,她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仍旧下去又练了五遍改良过的天罡刀招,然后回到卧房,倒头就睡。 青竹坳的酒是好酒,但住宿的客店实在好不到哪里去,王灵运找的客店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家了,却还是地面潮湿,虫鼠横行,床榻窄小,墙壁薄不隔音,张鹤意宿醉酒醒,除了头疼,身上哪儿哪儿都酸,一掀褥子,床板是拼的好几块旧木头,上头全是霉斑,王灵运也没睡好,打着哈欠洗漱出来,见院子里江云和邱良正过招,几乎牙疼。 “三师兄没来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邱师兄是铁人,现在才发现这名头还是有主的。”王灵运哈欠连连,“昨天练刀到半夜,今天一早就起来了,得一个时辰了吧。” 张鹤意用凉水洗了脸,精神仍然有些不济,闻言懒洋洋地回道:“能折腾是好事,正好等会儿去软红楼找两个妖精陪他,男人嘛,尤其是他这样血气方刚的男人,就是要把精力泄……” 他话没说完,脑子一转想起了什么,话就梗在了喉咙里,半晌,他沧桑地叹了一口气,用冷水浇了浇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王灵运本来昏昏欲睡都被他给笑醒了,去前院让客店送朝食,招呼完回来,就站在院子拐角边上说道:“不是我说,大休就剩下两天了,两位师兄歇歇吧,咱们用过朝食去软红楼消遣完,大不了啊,早点回去再用功。” 听了王灵运的话,邱良先江云一步收了剑,江云把刀收回身后,要是平时,她早就大汗淋漓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刚刚入道的原因,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反倒隐隐有些和天地清晨相呼应的明澈之感,就像一根中通的竹管,风从天灵灌入,自脚下蔓延大地,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 “回去之后,你可与我一战。”邱良开口道。 江云能从少年泛着冷意的眸子里看出熟悉的战意来,她认认真真地点头应允,“正有此意。” 客店一早还没开门,朝食都是外头买来的,王灵运吃了两大碗猪肉馄饨已经饱的不能再饱,邱良吃了一碗面并两只青菜包子,张鹤意喝了几口粥就吃不下了,江云吃了两碗面,一碗馄饨,一碟蘸醋的豆腐皮小包子,看得王灵运直吸凉气。 张鹤意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这是三师兄正常的饭量,吃得多也耗得多,得让她多长点肉,没准还能再蹿一尺高。” 七尺已经有些超过正常男人的身高,至少邱良就比江云矮半个头,再蹿一尺……王灵运比了一下自己的发顶,觉得自己有点被伤害了。 江云无视了张鹤意的冷笑话,吃掉最后一只豆腐皮小包子,她喝了一口馄饨汤,这才解释道:“以前粥饼干面吃多了,那些不管饱,把胃撑得大了,曲师说我身上暗伤不少,需要多吃一点养好身子,所以暂时就这样。” 张鹤意出身世家,打小吃的是美玉珍馐,穿的是千金锦缎,他想象了一下,还是想象不出来只能吃粥饼干面是什么样的日子,相应的,他对自家这个三师兄以前的事情也更加好奇了,三师兄很少提,但就偶尔的几句话拼凑出来的情形,他已经大致有了猜想。 从一个柔弱女童,到一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那必然是一个凄惨而又悲伤的故事。 张鹤意不由得质疑起了自己当初的决定,那可是一个姑娘!一个姑娘!因为人家姑娘比自己要努力,所以就要整人家姑娘,这是男子汉大丈夫干得出来的事情?不,不光不能再整她,他还要风度翩翩地对待她,展示自己的男儿气概。 张鹤意做了决定,一回头对上江云乌黑的眸子,顿时就怂了,干巴巴地说道:“前、前面就是软红楼了,几位师兄都别跟我客气,看上哪个挑哪个,三师兄……” 江云眯了一下眼睛,张鹤意迅速地说道:“说好十个就十个,一定是最漂亮的!” 王灵运哈哈大笑,熟门熟路地走在最前面进了绮罗飘香的软红楼,邱良走在最后一个,进门的时候脸上稍显一丝迟疑,但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软红楼是这附近最好的花楼,和别的花楼打着妓馆旗号做炉鼎生意不同,软红楼的花娘都是天生凡骨,花娘卖的是色艺,恩客买的是美色,真说不上哪个干净些,不过至少软红楼的花娘都是自愿挂的牌,张鹤意跟王灵运是这儿的熟客,张鹤意出手大方,王灵运本身就是一道美色,两人都很受花娘追捧。 江云进门落座,她并没有真的要找十个男人的意思,跟着张鹤意出来就是准备收拾他一顿,不曾想一起喝了顿酒,倒让她对这个纨绔子弟的观感改变了不少,既然如此,出来玩乐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张鹤意一进门就被好几个相熟的花娘围了上去,等好不容易从脂粉大军中挣扎出来,王灵运却不知道丢在哪个花娘的温柔乡里了,他也不管,一屁股坐到江云的对面,折扇一挥,叫了老鸨子来。 “把你这儿最漂亮的男人给少爷找十个来!不是好的不要,不是雏儿的也不……哎,三师兄,你要雏儿还是有点经验的?”张鹤意摸着下巴揣度道:“男人应该是有点经验好吧?” 江云眼皮直跳,“那是玩笑话,我不要男人。” 张鹤意啊了一声,然后忽然有些松了一口气,对老鸨说道:“那就照常让香凝碧月来弹琴,莲儿唱曲,再挑几个齐整的伺候着吧。” 不要男人,也不代表要女人,江云嘴角一抽,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老鸨用团扇遮了嘴角,娇笑道:“张少可是来晚了几天,香凝碧月都是有造化的,有外地来的客人替她们赎了身,带她们过好日子去了呢,莲儿昨晚上初挂红牌,按理要歇三日的,不过既然张少点名要她,那就……” 饶是江云不大懂花楼里弯弯绕绕的,见老鸨的神情,都无师自通地明白了挂红牌的意思,更别提混迹花楼惯了的张二少,她看向张鹤意,眉头挑了一下。 张鹤意愣了愣,摆手道:“让她安生歇着吧。” 老鸨亲自带了一批模样标致的姑娘来,弹琴的弹琴,唱曲儿的唱曲儿,陪酒的陪酒,一时热闹非凡。张鹤意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蹭过来的少女纤腰,好半晌,慢慢地把人推开了,邱良浑身散发着冷气,压根不准人近身,很快江云的边上就围了好几个美貌少女,一个给她剥橘子,一个倒酒,一个喂酒,一个靠在她的怀里,还有两个眼带秋水,柔情万千地给她捏肩。 江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偏偏她又不能把人推开,邱良也就算了,张鹤意推人的时候,她明显发现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瑟缩了一下,她要是再把人推走,那也太伤人。 张鹤意低头喝了几口闷酒,和来时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都不同,江云按住一只莫名其妙在她胸前圈来绕去的纤纤玉手,抬脚踹了张鹤意一下,“你喜欢的姑娘是被买走的那两个之一,还是那个挂了牌的莲儿姑娘?” “我没有!”张鹤意下意识地反驳道,对上江云的眼神,虽然心情低落,却还是忍不住怂道:“我、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两个月前我还来过这里,我当时答应她们等这次大休回来,就给她们赎身……” 江云打断了他,“答应了的事就去做,傻坐着干什么?” 张鹤意忍不住说道:“可是已经……” 江云再次打断他,“你答应过她们,没有什么可是,那两位姑娘被别人赎身,你去问清楚那个外地客人的去向,亲口问一问她们愿不愿意跟你离开,如果愿意再将她们从客人手中赎回来,如果不愿意,承诺到此为止,那位莲儿姑娘只是挂了牌,人又没丢没死,你就该替人家赎身。” 张鹤意豁然开朗,连忙去找老鸨,江云喝了一口酒,明显发觉软红楼里的酒不如昨日在青竹坳里喝的那一坛梨花白,好在她这辈子嘴亏,不像那边的邱良,只闻了闻就不喝了。 “王灵运去哪儿了?”江云又喝了一杯被少女喂到嘴边的酒,问邱良道。 邱良眯了眯眼睛,指指二楼一处被关上的房间,“在嫖。” 江云险些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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