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讨

程姐听黎信这么一问，便上前来说事情的原委，虽然言辞听上去很客观，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句句在暗指是熨烫组故错重犯。　　　　谁知她还没说几句，只见黎信大手一挥：“我突然想起来，这车间内是不让抽烟的，那么我作为领导也必须遵守规定。老刘，你来整理一下事情的经过，再来报告给我。”　　　　听见老刘在背后应了一声，他便径直的就抬腿走了。老刘提着他的东西，便也赶紧跟上，留下众人在背后面面相觑。　　　　陆启照看到黎信走了，心里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用意，虽然理由找的蠢了一些。　　　　可刚刚无意中听到的何梦舒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他便对众人补充了一句：“同事之间的日常相处，黎总和我自然不会多管，但是我希望在我们工厂里不要出现公报私仇这种事情，毕竟良好的沟通和合作，才是保证工厂能够正常运转的基本。”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梦舒，这才走了。　　　　何梦舒一听这些话句句针对自己，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虽然作为陆启照的立场，他必定是这样的态度，那要怪，也只怪自己刚刚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如今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被自己这一句话就给毁了。　　　　何梦舒平时就自视甚高，骄傲都是写在脸上的，自然把车间的工人也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可现在却在他们面前丢尽了脸。而这个林星星是什么来头，她全都知道。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凭什么这般硬气？如果不是她怼自己，自己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千错万错，都是林星星的错！想罢，她便狠狠剜了林星星一眼，转身走了，留下一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哒哒哒”的声音。　　　　林星星看何梦舒那气鼓鼓的样子，知道陆启照的话她是一点没听进去，接下来肯定有的是“公报私仇”了。　　　　程姐、夏瑶和刘丽几个人，磨磨蹭蹭的去老刘办公室说明情况，众人看事情已经上升到老板层面去解决，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就一哄而散了。　　　　林星星看到蒋露西站在那发呆，脸上有点晃神，沈菲芸在旁边安慰着她，便也走过去柔声劝她，连说了几句“没事了、没事了”，看身边的人都走完了之后，才低声问了一句：“你到底松布了没？”　　　　蒋露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她又努力回忆了下，补充说：“我最近天天吃不饱，睡不好，确实有点懵，但是正因为我之前犯过这样的错误，我就对这道步骤特别的上心。很大概率我是松过布的，但刚刚被刘丽姐那么一问，我又有点吃不准了。”　　　　林星星按住她的肩膀，轻声说：“现在这件事还不一定是谁的错，只是咱们千万别往枪口上撞，如果老刘要问起来，就一口咬定自己都按规定做了，知道吗？”她又看了一眼沈菲芸，“咱们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她俩看着林星星一脸冷静的样子，都听话的点了点头。　　　　-　　可林星星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不对。不光是背黑锅这件事不对，毕竟在21世纪的时候，也多的是无故背锅、有苦没处说的事例。　　　　这整个状况中，不对的是，她们有必要这么辛苦吗？　　　　有些事情必须要去找黎信反映一下了。　　　　想着她便去了黎信办公室，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一时间她竟有些犹豫，但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喊了一声“进”。　　　　她推门走了进去，刚进屋就闻到一股烟味，夹杂着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辛辣，这应该就是刚刚黎信抽的雪茄味。　　　　黎信翘着二郎腿，坐在平日里接待客人用的长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正摊开了一盒雪茄，他在饶有兴趣地说着什么。　　　　“这三百年的法国老店卖的雪茄，味道就是不一样。”黎信赞叹道，“没想到马克丹努先生这么热情，说明他们对华国的市场真的很上心。”　　　　陆启照也在办公室里，他坐在黎信对面的办公桌上，抱着胳膊，像是在专心听他说话，看上去却又像是满怀心事。他单脚垫地，露出瘦削的穿着黑色袜子的脚踝，林星星走近了才看到，他上嘴唇和下巴都有微微泛青，像是好几日都没怎么打理过。　　　　他看到进来的是林星星，便对她笑了笑。　　　　黎信扭头一看是林星星走了进来，也和她打招呼：“hi，星星，好久不见，上班还习惯吗？”　　　　林星星笑着答道：“谢谢黎总关心，我一切都挺好的。”　　　　她看着黎信热情又和善的脸庞，可是心里却清楚的很，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资本家，这也是为什么在进门之前她有些犹豫，因为他很有可能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想到这她反而有些紧张了，措辞也没怎么整理好，就大致的表达了一下意思：模特队的成员能不能多拥有一些休息和训练时间。　　　　“不行。”　　　　果然，黎信张口就拒绝了。　　　　林星星哑然。黎信也觉得自己说的直白了些，便解释道：“如果我要让你们多一点时间训练，那就会少一些时间上班，工厂的效益就会下降。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老刘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一定又要给我上课了。”　　　　林星星没明白“上课”的意思，他不是这家工厂的老板吗？为什么会被老刘上课？　　　　“为什么会需要多一些的时间来休息？”陆启照突然开口问她。　　　　“因为现在太超负荷了。”　　　　“Please，每天才50分钟还超负荷？”黎信惊讶道，“就当是你们加班了，我还付了你们加班费呢。”　　　　“每天50分钟根本就不够。”林星星认真地回答，“这一两个星期以来，我们宿舍的人每天除了吃饭、上班和睡觉，其他的时间基本都在训练上了。”　　　　陆启照和黎信同时有些吃惊，因为他们没想到她们有如此大的训练量。　　　　“不过，目前只有我们宿舍的三个是这样……”林星星定定地看了一眼陆启照，说：“但是，我记得之前有人和我说过，说担心华国人会不愿意接受新的事物，那既然现在这个比赛就在眼前，为何我们不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证明一下自己？”　　　　黎信看了一眼陆启照，他知道她口中的“有人”是谁，他只是惊讶这些担心他竟然和林星星说了。　　　　陆启照也看了一眼黎信，工厂是他的没错，可是他背后还有不少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多决定他也不能随便做。　　　　“可是我记得模特队前前后后一共有将近10个人，而且现在离比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们都不上班，那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黎信度量了一下，还是维持自己的决定：“最起码在看到你们能给工厂带来效益之前，我们不能轻易让步。”　　　　林星星还想再说，却见陆启照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她只得应了下来。　　　　从黎信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路过了老刘的办公室。老刘是黎信的助理，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的玻璃房子里，从外面能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情形，这会儿，刚刚来找事的三个人和蒋露西正坐在里面，和老刘讲述着什么。　　　　-　　　　蒋露西下午被这么一闹，下班的时候也无心再去上课，便想早点回宿舍，沈菲芸见她心情不好，便也陪着她一同回去了。　　　　林星星纵然心里有万般烦恼，但是想了想，还是照常去上了课。碰见了何梦舒，却见她连招呼也懒得打了，瞟了她一眼直接无视过去。　　　　林星星也懒得去计较，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练着。而且不知是憋着一口气，还是训练效果的原因，她好像比往常更起劲了。　　　　她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的踢腿，像不知疲倦似的。　　　　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她心里一惊，问道：“谁呀？”　　　　一个男声在外面响起：“是我，陆启照。”　　　　林星星擦了一把汗，又赶紧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这才去打开了门。　　　　只见陆启照提着个包站在门外，外套和围巾也都穿戴整齐了。　　　　“陆经理，”林星星问道，“有什么事吗？”　　　　陆启照朝训练室内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了吗？”　　　　林星星点点头：“对，有些功课还没有练到位，所以我就多练会儿。”说着还有一滴汗“啪嗒”从她眉毛上滴了下来，砸在她眼睛上。　　　　她伸手去揉了下眼睛。　　　　陆启照见状，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手帕，递给她：“干净的。”　　　　她顺手就接了过来，这手帕还带着点温度，她擦了擦眼睛，说，“谢谢。”　　　　“你……晚饭吃了吗？”　　　　林星星摇了摇头，她平日里晚饭都是随便对付一下，有时候，随便啃一下从食堂拿的玉米，有时候去弄堂口买个双酿团垫一下，有时候太累了反而就什么都吃不下。　　　　“那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陆启照对她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眼睛会变成弯弯的形状，看起来人畜无害，却又飘着若有似无的柔情蜜意，林星星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