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珍呆呆的看着罗静眼神游移,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喊了一声“妈,您怎么在我房间啊您没去上班吗?”
“珍珍你别装傻,妈妈刚才的话你一定听到了。是你是你把惜惜推下阳台的是不是,你刚才说梦话都说出来了。”罗静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没想到,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女儿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程佑珍遮住眼帘低着头不想承认“妈,您也说了我是说梦话,我就是做了噩梦害怕了所以乱说的怎么能当真呢?”
“你够了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全部都泄露出来了,珍珍,这个时候,你还要骗妈妈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经过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惜惜?”
虽然,两个女儿,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偏爱大女儿。可小女儿也不是外面捡来的,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在意。
如果,真的是珍珍之前对小女儿做了那样的事情,也难怪小女儿会性格大变,还会报复珍珍了。
可罗静也不想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现在是有些忌惮小女儿的。尤其是她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子,上次那一下子,实在是吓到她了。她真不想跟那个人打交道,可那个少年,明显是站在小女儿那一方的。
如果,小女儿铁了心要报复珍珍,珍珍又拿什么跟人家抗衡呢。要是人家报了警,珍珍这一辈子,可能都要毁了。
想到这里,罗静有些气急败坏,上前拍了程佑珍后背几巴掌,“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来。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说话,不说话,你妹妹那边,就会放过你了吗?”
她这样一说,程佑珍也想起之前全身裂开的痛苦,还有这几天噩梦缠身的恐惧。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我只是害怕。家属院里有人被送去当知青,要去西南滇州那边,那里全是山,穷都穷死了。我不想去,我不想我毕业后,也要离乡背井,离开你和爸爸,离开咱们家,去那么远的地方。”
程佑珍抽噎着,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程佑惜,如果她一直在舅舅家,不回来,那我就可以留在城里,留在你们身边了。程佑惜她为什么要回来,她从小跟着舅舅,当大官的女儿,享了多少福,为什么还要回咱家来,处处抢我的东西,还要害我。呜呜,妈妈,我只是一时没想开,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程佑珍的描述里,对程佑惜的怨恨,并没有减少。可罗静此时听了,眼泪都掉下来了。
又拍了程佑珍后背一巴掌,罗静哭着说:“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今年才刚上高中,毕业还有两年呢。妈妈之前就跟你爸商量好了,你毕业后,就来厂子里接我的班。反正,妈妈在厂子里,干的也不开心,还不如你去接班。到时候,你妹妹毕业了,那时候你都嫁人了,她又能妨碍你什么。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自己在心里瞎想,怎么就不知道跟把妈妈说一下啊。”
罗静这番话,却不是她乱说的,她之前也的确跟程路商量过。毕竟,她身为黑五类分子的亲妹妹,说不定哪一天,厂子里再搞一场什么运动,她就要受到牵连。
这几年,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就是想要回到财务部,哪怕不做主管,做个会计或出纳,也比仓库管理员,位置要好很多。至少,升迁的空间大,工资虽然差不多,但是福利要好很多。
可不管她怎么加班,怎么起早贪黑的努力,上面的人,就跟看不到似的。她的身份,严重的限制了她的发展,为此,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的。
但想着程路可以带儿子,大女儿却没有着落,所以她才一直坚持着。她也知道,自己跟同事相处不怎么样,就想着多努力一下,女儿到时候接班了,她是厂子里高级工程师的女儿,到时候也好往上走。
可罗静没想到,大女儿竟然就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事,要是被程路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程佑珍听了罗静的话,呆住了,然后哭的更伤心了。“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要是我早知道,我,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说到最后,程佑珍的声音低了下来,刚才母亲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话一说出来,她此刻突然说不了谎了。就算知道,她心里对程佑惜就没有芥蒂了吗?不是的。
她对程佑惜的讨厌,是从小到大,一点点累积的。明明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是外公外婆的外孙女。可程佑惜就能在市里生活,从小,就能穿她穿不了的花裙子,小红皮鞋,还有她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花发卡。
等到舅舅出了事,程佑惜从市里回答县城,她原本是开心的,因为程佑惜终于跟她一样了。可是,很快她就发现,程佑惜更加影响她。和她挤同一个房间,平分她的零用钱,她每年买的新衣服,都少了好几件。
明明,程佑惜就没有她好看,可是周边的人,都羡慕程佑惜在市里待过,竟然都上赶着来跟她交朋友。虽然,因为程佑惜性格内向,那些人后来都离开了,可那时候的刺,却一直在程佑珍的心里,越扎越深。
所以,这一次,当那个同学校的学姐,哭着被送到滇洲的时候,程佑珍真的崩溃了。她害怕自己两年后,也要走同样的路。就算不是滇洲,就算是老家的乡下,她也是不愿意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程佑惜,如果程佑惜不存在,她就不用那么害怕,不用那么为难。现在,妈妈说要把工作让给她,谁知道是不是妈妈说来哄骗她的。她可是知道,妈妈为了工作,经常连给他们做饭都顾不上的。
屋子里,是罗静压低声音的抽泣,程佑珍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罗静面前,哭着求饶,“妈,你看,程佑惜已经给了我惩罚了不是吗?她差点掐死我,不就是对我推她的报复吗?我这几天,嗓子疼得,连喝水都难过,这还不够吗?”
程佑珍的声音,的确有些沙哑干涩,她吞咽了一下,脸上的痛楚不似作假。罗静的哭声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柜子上的水杯,身子动了动,到底没有起来。
看到罗静这样,程佑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很快又带起了哭腔。“还有,她带回来的大米,肯定是给我下了药,却故意挑衅我。做出一副就不让我吃的样子,那我,肯定是不服气,就算不想吃,为了面子也会去吃。结果,妈,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差点死了,我流了多少血啊。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就算当时是我钻了牛角尖,一时冲动,做了错事,我也受到惩罚了吧,也够了吧?”
程佑珍这次,哭的是真的情真意切了,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她程佑惜又没有事,现在又白又胖,看起来再好不过了。可是,她却还不肯放过我,还来梦里吓唬我,让我一会儿也不能睡。妈,程佑惜真的是个魔鬼,她肯定是因为那个人,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这里害我了。妈,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她肯定是想要害死我的。”
罗静这下,也开始害怕了,她也一直记着那天发生的事呢。那个少年,看着真的不是普通人,把她撞倒墙上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移动地方。可是,她身上的乌青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两天,弯一下腰,都会腰酸背痛。
“那,那怎么办啊,那个人,很明显和惜惜是一起的,他肯定是站在惜惜那边的。这,人家要是真要报复你,咱可怎么办?咱也惹不起人家啊,你看他那样,也不是普通人啊。”罗静停止哭泣,声音里却满是惶恐。慌乱的她,在低头的时候,错过了程佑珍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怨恨,有生气,或许,还有一丝不屑。程佑珍想着,如果当时,他们直接把程佑惜送给舅舅,现在还会有这些事吗?如果程佑惜是舅舅的女儿,她现在就是黑五类分子的直系亲属,肯定要多惨有多惨。
如果程佑惜不被接回来,她这几年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憋屈,也不会做下那样的错事。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她正是需要父母保护的时候,可妈妈却只会说怎么办,还没想办法呢,先就把自己吓住了。
自己都这样了,说的这么明白,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要找到程佑惜。程佑惜也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如果以父母的名义出头,程佑惜难道还能不妥协吗?
她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妈妈却好像完全体会不到,难不成,是妈妈故意装傻?人家不是说为母则强吗?为什么,她的妈妈连基本的保护,都不想给她。
程佑珍恨恨的想,她为什么会生在这样平庸的家庭呢?她真的,很讨厌这一切。
尽管很看不上自己妈妈这样,遇事就退缩,丝毫不考虑自己这个女儿的处境,已经多么危急。但程佑珍也知道,这个家里,她此时能依靠的,也只有妈妈。
爸爸那人,最是讲究原则,如果知道了她之前做的事,肯定不会放过她,更别说替她出头了。而哥哥,这次回来,也对她多有埋怨,说她肯定是让程佑惜受了委屈。
明明快被掐死的是她,哥哥却好像完全看不见,一门心思就知道心疼程佑惜。想到这里,程佑珍对程佑惜的怨恨,又深了几分,她才来这个家几年,就分去了她一半的父爱,还有哥哥的所有。
看到罗静还在那里念叨,全无章法,明明是个成年人,却还不如她这个孩子冷静。程佑珍按捺住心里的焦躁,拉住罗静的手,“妈,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去找程佑惜,让她别再针对我了。让她把施在我身上的妖法取消,别再来梦里害我了。妈,你是生了她,养了她的人,你说的话,她一定要听的。妈,你一定要帮帮我,除了你,没有人救得了我了。”
罗静此时心里真的很乱,一方面,她震惊于大女儿的心狠。另一方面,也的确觉得小女儿的报复过了头。再者,发生了这样的事,小女儿应该是要告诉她和程路,让他们来教训珍珍,怎么能让外人掺和进来呢?
这本来,也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口角,可能有些严重,但珍珍也说了,就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成心的。可惜惜却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不仅叫来外人给她出头,还离开家,一去不回了。
就算是珍珍这个姐姐做错了,可她身为母亲,可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什么吧。她却眼看着那人,把她摔到墙上,连看一眼都没有,根本一点也不担心她这个做妈妈的。
罗静此时,又想起了对小女儿的埋怨,脸上的表情带着不豫。她也听明白了程佑珍的话,是让她去向小女儿低头,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有不知道珍珍之前做的事,惜惜又没说,她不过是误会了,却要被那样对待。惜惜那样,根本也没把她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心里吧。她就算去了,惜惜真的会听话吗?
想到那天,小女儿离去时,看着她宛若陌生人的眼神,罗静真的不敢作保证。但看着大女儿憔悴的样子,她也很心疼,左右为难之际,她突然想到,“那,要不,咱把事情告诉你爸爸,你爸之前就跟那个人打过交道,也有些交情。而且,惜惜也跟你爸,比较亲近。”
“妈,你想什么呢?怎么能告诉我爸呢?我爸他会理解我吗?不会,他就会生我的气,根本不会帮我的。妈,你怕什么?程佑惜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她现在,肯定就在清平村,你去打听,肯定就知道她在哪儿了。妈,我这事儿,只能靠你了,要不然,我真的,就,就没法活了。”
程佑珍哭着,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母亲是这样的人。之前只觉得她不够刚强,却原来是这般怯懦,难道妈妈以前所谓的疼爱,都是那般表面的吗?所以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谁,会真心为她着想。
罗静看到程佑珍有些歇斯底里的哭喊,眼神终于坚定下来,狠狠点了点头,“好,好,珍珍,妈妈这就去,这就去找你妹妹。我把事情解释清楚,你也知道错了,你妹妹肯定也不会一直记恨你的。那,我这就去啊,你在家,你记得吃饭。”
房间的门,狠狠关上了,罗静似乎是想要一鼓作气,直接就出门离开了。床上,程佑珍趴在被子上,嘴角上扬,眼里浮现些许得意。可是,很快,这股得意又换成了不确定和恐惧。
表情来回变换,让程佑珍的脸上,出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沉。在这一刻,程佑珍的心里对程佑惜的怨恨,彻底上升为不可磨灭的恨意。
此刻,程佑珍是怎样的心情,正经过县城的柳梓言并不知道。她现在只想着,如何能多买一些度数高一些的白酒,烟酒的管制比普通商品更加严格,哪怕是常钰轩找关系,一时半会儿的,也根本买不到。
莫钰清见她为了这件事上心,颇有些啼笑皆非,他的空间里,幅员辽阔,有山有水有平原,堪比一个小国。可因他无心打理,所以荒废了多年,现在几乎是野草丛生。
虽然,那野草也是灵物,也包含了很多珍稀的药材,但毕竟不能用来酿酒。就连这些天,拿出来的灵米灵果,都是他之前收了,放在仓库里的。
可是,就算仓库里的灵米,也可以酿造足够他们百八十年喝的酒了。所以,对于柳梓言的挂心,莫钰清实在觉得,没那个必要。
现在,常钰轩在前面开车,他们坐在后座,也不好讨论什么。但莫钰清无奈的表情,柳梓言自然也看懂了,她抓过莫钰清的手,手指微动,在他手上写到“你要学着,做个普通人”。
毕竟,他们现在身处普通人的世界,那些修真的翻云覆雨,在这个不被人了解的时代,只会成为人们全力攻击的对象。就算他有实力,也没必要无缘无故,就与全世界为敌吧。
而且,还是那句话,高处不胜寒。他已经高高在上了两辈子,这一世,何不从头开始,尝一下普通人的平凡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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