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静看来,孩子抢救过来了,就是好了,住几天院就行了。她竟然能把一个重病号,交给什么都不懂的佑泽。
程路在这一路上,已经想了很多,他从不知道,自己以为的美满的,妻子贤惠,儿女双全的家庭,竟然是这么的冰冷。
回到家,程路跟罗静,询问了小女儿的病情。她竟然一问三不知,还重点向她抱怨了,他们村的劳改分子徐希平,谎报她女儿的病情。
说人家徐希平吓唬她,是为了摆脱眼下的身份。也不想想,他们一家是什么身份。就算徐希平有天大的本事,用到他们身上,他们又有什么门路,去让人家免除改造呢。
他又问罗静为什么不让孩子在家里养伤,为什么把孩子送到乡下,哪怕送到孩子外公外婆那里,也比送到这里来好上好几倍。
只是他岳父岳母是在市里,两室一厅的房子,就住着老两口和一个孙子罗恒。他们三个都是真心疼爱惜惜的,不会让惜惜受委屈,惜惜也更熟悉那里。
可罗静却总有理由,佑珍去支援乡下劳动,家里没人照顾,她要上班,不能请假。她父母那里,她不好开口,不想麻烦。
说什么不想麻烦呢,如果不想麻烦老人,惜惜怎么会在外公外婆那里,生活了八年。
说到底,不过是罗静想着之前因为哥哥的事情,和父母闹得不好看,不愿意低头罢了。
程路简直身心俱疲,难道孩子的安危,孩子的健康,还比不过一个母亲的自尊心吗?
程路苦笑,其实,他有什么资格怨怪妻子,他做的并不比妻子好一分。说是出差,可并不是不能和家里联系,可他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从不往家里打电报,更别说打电话。
所以女儿出了事,家里没有任何能联系上他的方式,妻子性子骄傲,又不愿意去找厂领导。所以,女儿的住院费无法报销,最后因为金钱的原因,早早出院。
而且,他的家人,他为了尽责任,结婚将近二十年,每月往家里汇钱。让父母兄弟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丝毫不感念他的付出,不曾对他的孩子,释放哪怕一丁点的善意。
这样的家人,难道不是他惯坏的吗?这当然是他程路的责任。他在过去这么多年里,粉饰太平,告诉自己,一切都很美满。然后,在遭遇事故的时候,被一头冷水浇到头上,冻了个透心凉。
程路问自己,这样的结果,他难道没有预料吗?不,是有的,他对家人的感情,越来越淡,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不该是以他女儿的生命健康作为代价,让他彻底面对这一切。
这以上的种种,让程路如何不愧疚,如何去面对。
柳梓言微微皱眉,她来到这里已经两天,却还是无法习惯,这杂面馒头的味道。里面掺了玉米面和高粱面,只有少量的白面,吃起来味道不好不说,还拉嗓子。
李园园看她的表情,也知道给病人吃这个是太过简陋,可现在虽然是夏收,新粮却还没分到大家手里。而且,夏收劳动力度大,不管男人女人都要顶壮劳力,大家也得吃好点。所以,能提供给柳梓言这个伤员的,也只有这个了。
“小惜,过几天队里就分新粮了,到时候四婶给你拌疙瘩汤喝啊。”李园园轻声,她没有女儿,儿子从小也体弱多病。所以,她对哄病人还是有一套章法的。而且,程佑惜只比她儿子程佑安大一岁,她的话里,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而这话听到进来缸里舀水喝的高大春耳里,却又不是那个意思了,“我说三弟妹啊,你这讨好人,也别拿粮食说事儿啊。咱们每天起早贪黑的,一年到头就分那点细粮,这一大家子还不够吃两顿的。你这一张口,好家伙,疙瘩汤都许出去了。人家缺你这份疙瘩汤啊,人家从小在市委大院长大的,就现在,人家也有供应粮,只比你的多,可不会比你的少。”
高大春是程高的妻子,程佑惜的二伯母,之前柳梓言一直昏昏沉沉,没怎么和这些人说话交流。这人连着几个人家一通下来,听得柳梓言好一会儿发愣,前世活了那么些年,她从未见过女子这样子说话的,简直把人噎的说不出话来。
李园园面色发青,自然是不高兴自己一句话招来这么一顿数落,摇了摇冷笑道:“二嫂,你至于这么跟个孩子攀高低吗?小惜能吃得好,你还下不去啊,你可别忘了,咱几家现在住的房子,我三哥可是给拿了不少钱,你这样≈ap;8226;≈ap;8226;≈ap;8226;≈ap;8226;≈ap;8226;≈ap;8226;”
“行了,行了,懒得听你说,我就说你别拿着公中的东西去做好人,你给我扯那些二五八六的,我吃饭去了。”高大春嘴快的抢过话茬,转身就出去了,把李园园气得不轻,嘟囔了一句,“谁稀得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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