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让

晏雪溶看到屋子里站着个挺面熟的年轻姑娘也是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记起来这就是方才他们还在讨论的那个温六姑娘。　　此时见她一身淡青色的广袖长裙，比起昨日见过的那身布衣裳强了许多，心思一动也明白过来了，当下冲她笑了一下，一拱手温声道：“温姑娘。”　　　　温浅予看着少年清澈的双眼，明明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却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　　就是昨日城门口时……她也这么觉得。　　听到他的声音，她很快的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也低头回了一礼，学着方才那小厮称呼他的方式道了一声：“四爷。”　　此时只有流采跟在她身边，她也没刻意掩饰些什么，那声音清清冷冷，如同冰凉的泉水撞击在石缝中。　　　　晏雪溶今日来这里其实就是心里多少有些烦乱，借口来随意逛逛，又想起前些日子听说的那支少见的粉玉步摇，便想着替谢二买下送给律姑娘也是好的，却没想遇到了温府的冷美人，又刚巧那步摇正在冷美人的手中。　　　　这下倒是有些尴尬了。　　　　偏偏他身后跟进来的那个伙计低着头没看清屋里的人，自顾自继续很热情地高声说道：“四爷，您要说那粉玉步摇，可当真是咱们明珠楼头一份儿的巧妙，送给釉辛姑娘那可真是般配极了！您这边请……”　　结果话还没说完脑门儿上就被晏雪溶贴身跟着的一个內侍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哎呦！书剑小爷，您这是……”　　　　那叫做书剑的內侍年纪其实也不大，但他机灵啊！当下便捂住了他的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瞧见那步摇正在别的姑娘手里吗？没瞧见这姑娘还和他们家爷认识吗？　　　　晏雪溶冲她乐了乐，揉了揉耳朵然后轻咳了一声：“在下不知温姑娘也在，扰了姑娘性质，还请姑娘莫怪。”　　　　那先头为温浅予介绍粉玉步摇的那个伙计倒是愣了，没想到这个不明身份的温小姐竟然与这位神秘兮兮的四爷相识，当下也带了几分小心地试探道：“小姐，您与四爷……”　　　　温浅予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莹润的玉饰，有些不舍地抚摸了两下，然后轻轻地放在柜台上头，对着身后的流采说道：“我们走吧。”　　　　这下晏雪溶愈发地不自在，连忙叫住她：“诶温姑娘，你不要这支步摇了吗？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你先来的自然是该给你。”　　　　温浅予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径直走过了他身边出去了。　　晏雪溶就只来得及看见她乌压压的鬓发和白皙的侧脸。　　　　摇了摇头，晏雪溶只觉得这当真是个很奇怪的姑娘，他见她这两次，虽说不上几句话，却总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倒是声音还挺好听。　　　　“四爷，那这粉玉步摇……”伙计看着方才那位候府小姐就这么走了，连忙上前几步想说些什么把这宝贝卖给面前这位大贵人。　　“行行行，也别多说了，你们东家说好的东西那一定是很好的，小爷也不听你瞎掰扯，赶紧包起来，小爷还赶着要去见人呢。”晏雪溶在这儿见到了如此莫名其妙的一个姑娘，也忘了方才的不快，便径直摆了摆手让伙计装起来——左不过这东西是替谢二那家伙挑选的，好不好的也不是他担着。　　“哎！好嘞！四爷好眼光！不是小的吹嘘，这粉玉啊本就难得……”伙计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自然高兴，一边打着包装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这玉的由来。　　　　但其实他也没太听进去，只是四下打量着这屋子里的其他饰品，也没再相中些旁的什么，倒是拿起了一枚白玉耳坠打量了一番笑着说：“我看着这只耳坠子倒是样子雅致，怎么只有一只？”　　　　伙计正蹲着找装东西的锦盒，听到他这么问便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呦，四爷您这话问小的可有些让小的为难了，主要是因为……这耳坠子也不是咱们铺子里的东西啊。”　　晏雪溶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这枚玉坠子收了起来。　　　　想来是方才那位温姑娘的，他一会儿出门看能不能赶上，还回去就好了。　　　　伙计站了起来，利索地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递过来：“四爷，您拿好！”　　　　书剑接过盒子，然后赶紧转身跟上他家主子的脚步。　　　　晏雪溶出门来，正好看到温浅予由流采扶着准备上马车的背影，于是连忙大声喊了她一声：“温姑娘！”　　　　这一声不算小，马车周围的一众下人都回过头来看他，旁的那些小厮丫头没见过他，不知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反应，倒是那张嬷嬷是刘氏的贴身老嬷嬷，他去温府的时候也见过他几次，此时看到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四公子!这可是多巧了，这也能遇到您！”　　　　晏雪溶看到这么号人物，突然就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在这时候过来了。　　他也一向是恣意妄为，他一直不太喜欢刘氏，便也不想给她面子，当下向着一边躲了一下，敷衍着说道：“张妈也在。”　　张嬷嬷讨了个没趣，却依旧是笑着对他说：“四公子可有些日子没来候府了，我们夫人可还准备了上好的香茶想请您品鉴呢！”　　这话里虽然是打着刘氏的名号，但晏雪溶知道恐怕刘氏还是想撮合他与温如的事。　　于是他皱了皱眉头，直接绕过张嬷嬷，径直走到了还站在那车上的温浅予面前温声说道：“姑娘方才落下了一只耳坠，在下想着还是归还给姑娘为好。”　　说着抬起手摊开手掌，那上头静静地躺着一只古朴的白玉耳坠。　　　　温浅予此时的心思却并不在耳坠上头，而是注意到了张嬷嬷对他的称呼上。　　公子，赵国的王子为公子，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初来颖都就遇到的这个人竟然是位尊贵至极的公子。　　何况是四爷……恐怕正是那名动列国的四公子晏雪溶。　　只是……旁的公子闻名列国大多都是因为才华出众，唯有这位四公子……是以纨绔而出名。　　她如今见过他两次，只觉得这人除了单纯了点儿，也不至于说是纨绔。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并不显露，也回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接过那枚玉坠子轻声说：“浅予不知公子身份尊贵，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海涵。”　　　　晏雪溶看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差点儿以为是认错了人。　　一直冷冰冰的美人竟然也会如此巧笑倩兮？　　　　但是温浅予并没有给他探究的机会，而是直接进了马车。　　　　那边张嬷嬷又缠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温府，他懒得应付，抬步就要绕开走，却突然听到那马车边上的丫鬟用极低地剩下问道：“姑娘不喜欢那步摇吗？”　　　　他有些好奇那位奇怪的温姑娘会怎么回答，当下脚步慢了些去留心，却听到那姑娘又是冷冰冰的回答：“那步摇太过贵重，我们要不起。”　　　　“那东西贵重，咱们要不起的。”　　　　那些寒冷的冬天，那些得不到的玩具。这句话和他脑子里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就对他说过的那句话重合起来。　　　　于是他愣愣地看着温府的马车缓缓地离开，直到赶过来的谢云筝和薛止戈拉了拉他，他才回过神来。　　　　“哎，怎么样啊，有没有给律姑娘挑好礼物呢？”　　谢二凑过来问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将那支粉玉步摇收了起来，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等你呢，赶紧进去给你家釉辛姑娘挑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