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莫名中了毒得事儿在东跨院里很快便传开来,下人间窃窃私语,深宅里好好儿得姑娘怎的忽然就能中了毒?还是乌头那样古怪得东西,寻常人手中又怎么会有?如此自然便追溯起来,一来二往,不知怎的便寻到了那日给童岫峦瞧病得头一回来的郎中头上。 自李金晶被童敬成送走那日后,童茹珮便一直以时气不好染了风寒为由,已是多日不曾出门,至晚贴身婢女青梅从外回来,面色极差将府中传闻一一告诉了,童茹珮歪在美人榻上正翻书得青葱玉指便顿了住,思索片刻淡然一笑: “由得她们说去,又能说得出什么来。” 青梅神色这才缓和些,转身欲要侍奉童茹珮用晚膳,却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转过来,在榻边蹲下身来悄声禀道: “奴婢依稀听见有人说二姑娘房里出了古怪事,当初二姑娘忽然悬梁,用得是去岁南安太妃赏得那根暹罗进贡得腰带,可是二姑娘迁居,婆子整理家当,却瞧见二姑娘有两根那样得腰带……” 童茹珮一下蹙起双眉,这事始终是她一个心结。 当初只想事毕府中只忙碌丧事,童岫峦那些个破落物什不过随意处置并留不下什么祸患,且那根腰带是她姐妹四人均有之物,并不会引人怀疑,却不曾想童岫峦竟没死,那根腰带便成了她心头怎么也放不下得大患,也正因是她姐妹四人一人一根的东西,童岫峦也正能拿此来做文章。 此事到底不同于童韶樱中毒得事儿,是实实有把柄在旁人手中的。 她拧眉思索半晌才渐渐舒展,又看向青梅: “三妹妹眼下这般,我做姐姐得怎样也该去探望探望,你预备一下,明日趁早瞧瞧三妹妹去。” 说罢掩唇咳了几声,青梅顿了顿意会过来,一扫忧心露了笑。 如今已入腊月,虽说离着新年不过二十日得功夫,可童家事却不少。 先是张氏忌日将近,且年前还有南安太妃寿辰。 旁的事也就罢了,可张氏忌日于童岫峦而言却是头等大事。童家非名门望族出身,于故里也只是小门小户,故而并无祖茔一说,当年张氏和大公子童睦熙亡故于朔奉任上,也就葬在了朔奉,童岫峦每年便是往京郊净慈庵立了牌位拜祭,可今年又有许多不同,开春童岫峦选秀,郑夫人寻思该给张氏做三日法事,童敬成很是赞许,于是早早便着人打点,叫人在布庄给童岫峦新做了素色衣裳,又订下了香烛纸扎等物。 童府近些日子总不安宁,先是二姑娘出事,后又三姑娘出事,难免引人议论使得童敬成有些心烦,几日未曾踏足后院。这日一早童岫峦往正房请安,就见童清菡已然在座,姐妹见礼后婢女奉上茶来,童岫峦只一侧眼就瞧见今日所用茶具并非惯常所用得白瓷,她得茶盏上竟描了一副兰草得图样。 童岫峦别过眼去又看童清菡手中得茶盏,就见了茶盏上果然描着朵菊花。她抿了嘴不动声色,这位当家主母不简单,说是病弱连正房都少出来,可宅子里的风吹草动却都尽在她掌控之中。腰带得事儿不过放出风声没两日,郑夫人就已查出内中机窍,还得如此费心提点。 童韶樱还在将养身子,童茹珮也一直托病不来请安,故而这会子也就她姐妹二人,没等多久郑夫人进了小厅,叙话没几句便交代了童岫峦这两日往布装取了衣裳,再去瞧过预备得香烛纸扎可还合意,可着意添补,童岫峦一一应了,郑夫人叹息一声,有些怅惘: “我虽没见过大公子,却也听府中下人提及过,那时大公子虽才不过几岁,却是少见乖巧听话的孩子,连吃块点心,先夫人若说只能吃一块,他便绝不吃第二块。更是个聪明的,四岁就能背下千字文,五岁便能和老爷对上些对子,倘若如今还在……” 童岫峦垂了头,郑夫人便堪堪住了口,因童敬成很是忌讳提及张氏和童睦熙,故而这些话童岫峦还是第一回听见。正此时外头传话说几位公子前来请安时,郑夫人便叫她先回去了。 至第二日一早,童岫峦着人禀过郑夫人,便携了紫苏白芷两个出了门,先往布装试过取了衣裳,出了门便叫马车往城西得纸扎店去,因是女眷,便有妇人在偏门接了将童岫峦直迎进了店铺后堂,谁知一进门还没抬起头来,就听见有人很是高兴得唤了一声: “小丫头。” 童岫峦身形一僵,抬眼果然便看到了聂麒,和他身边那人,一身玄色长袍,负手而立,屋中略显昏黄的光照在他侧颜上,童岫峦只见他眼帘低垂,喜怒不明。 “臣女见过王爷。” 她屈膝行礼,有些脸热心慌。 当年在朔奉得遇简溟,正是他悄悄自边关往妃陵去祭奠淑妃,却遭不明人马设伏,彼时也正是她祭奠生母张氏,陵墓正在简溟所选路上,她算是亲眼所见他的勇猛,可虽斩杀一众刺客,却也和聂麒都受了不轻的伤,童岫峦收容他们在张氏陵墓边的守墓小屋中住了几日。既当初远在边关都尚且不远千里往妃陵祭奠,如今回了京,想来简溟更是时常往妃陵去探望淑妃了,且二皇子长公主又都葬在京郊的皇子公主陵墓,他必是走的更勤了。 良久,简溟方抬了眼,偏头看来,见她垂着的眉眼,竟微微蹙起了眉头。 “免礼。” 最是平淡不过的声音,童岫峦直起身子退到屋中一角,颇有些避之唯恐不及得模样,叫聂麒瞧着有些纳罕,却来回看过几回也没敢声张。妇人悄悄去到童岫峦近旁和她低声说起童府订下得香烛纸扎等物,问是否还要添补,童岫峦未曾验看便直说不必又道了句辛苦,叫将东西都送去童府偏门。 说话间老店主也进了后堂,和简溟说了几句,简溟略点了头,老店主笑笑,一副很是熟稔模样。 童岫峦度日如年般等到妇人来说均已预备妥当,这才松了口气,又屈膝行礼告退,简溟淡淡应了一声,童岫峦就忙不迭退了出来,两人之间甚为疏远。 刚出得门,童岫峦深深吐出一口气,引得紫苏偷笑不已,童岫峦斜睨一眼也不禁自己发笑。主仆去到马车边上,白芷先上了车,转而伸手来拉童岫峦。童岫峦踩了小凳才伸出手去,却忽然觉着一阵风过,随即便有人一把抓在她肩头往后一拽。 童岫峦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就见眼前一道利刃闪着寒光砍下,她伸出的手堪堪避过,随即就听一声马儿嘶鸣,马车便箭一般窜了出去。 “姑娘!” 紫苏摔在地上只唤了一声便叫聂麒抓了起来又拽回了纸扎店,童岫峦却是脚步不稳连退几步撞在一人臂上,那人伸手攥住她肩,不过一拉一带就将她揽在了臂弯中,又是连退几步。那方才险些砍到童岫峦的刀此刻却又紧接着再度挥砍而来,童岫峦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就见揽住她得那人另一手挥出,屈指一点正点在刀身之上,铮得一声响,刀锋偏了方向,顺着那人肩臂而下,童岫峦听见布帛被割裂的声音,他的袖袍登时被割开一道口子,沁出血来。 童岫峦惊惶抬头,就见头顶上简溟紧紧绷着的下颌。 简溟却没功夫理会她,趁刀撤回得功夫挥手将童岫峦转而拽在了自己身后,前面发生了什么,童岫峦便再也看不到,却分明感到他坚硬的背脊,几次挥手,风声夹杂着兵刃相交的声响,不过片刻,又回归了平静。 简溟并未下杀手,两个穿着如市井中人的刺客眼见不能得手便匆忙退离,简溟此时才回身去看,上下打量没见她身上有伤,才退开了一步。 童岫峦却定定得盯着简溟,纵然后宅争斗再是厉害,童茹珮也一心想要她命,可如这般于街上挥刀斩杀这种事却不是童茹珮那样得深闺女流能做到得事儿,思及简溟从前被人追杀,莫非此番来人也是冲着简溟? 然而这样得念头也不过一闪而逝,简溟微蹙得双眉和眼中透着些微不解得神情叫她恍然想起,简溟是何等身份?欲杀他的人又是何等身份?怎会只这样阵仗?何况刺客下手得目标,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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