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城怔怔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少年帝王鲜衣怒马风华无限。

马队在她面前齐齐打住赵玺翻身下马大踏步地向她走来依旧是熟悉的眉眼与轮廓神采飞扬,气势凌人,却又多了几分成熟与威严。

他来了他来找她了。眼眶不自觉地发热,她怔怔地望着他,全身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地越来越近。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仔细看她声音低而沉:“对不起我来迟了。”

眼泪再止不住滚滚而下半年来的惶恐和担忧思念与牵挂,因着他一句话尽数倾泻而出。

他看不到她面纱后的泪眼,却能看到她肩膀的颤动听到她压抑的哽咽。一瞬间他心痛如绞,再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只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凸起的小腹。

她额头靠在他肩头,终于发出声来:“蛮奴。”

他应了声。

她又叫了声:“蛮奴。”

他再应。

反复三四次,她叫得不厌其烦,他答得极其耐心。她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喃喃道:“你真的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他心中陡然酸楚得无以复加。是他的错,身为丈夫,没有保护好她,害她流落在外。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却担惊受怕,颠沛流离,若不是她机敏果断,甚至差一点点落入赵昶的手中。

他其实也并没有自以为的无所不能吧?

揽住她的手陡然加重,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再不能分离。他差点就失去她了。

前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循声看去,就见刚刚趾高气昂,出口不逊的青年脸色发白,蹑手蹑脚地想要逃跑。他的唇边不由浮起一丝冷笑: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招惹她。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小二,这里交给你了,好好招呼这位。”语虽平静,其中的嗜血之意却让熟悉他如钱小二陡然一凛。他说罢,不再理会其他,打横抱起轻城,示意百灵带路,往他们暂居的农庄而去。

轻城一言不发,柔顺地靠着他的胸口,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她知道这样不妥,可她终于和他重逢了,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只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至于不相干人的议论,谁要管他们?

感觉到她的依恋和柔顺,赵玺的心都要化了,加快脚步,抱着她直接进了内室。

百灵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屋外的喧嚣被隔绝,屋内只剩两人。他抱她坐在怀中,粗糙的手捧起她因有孕养得丰润了些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香软的唇舌如记忆中一般甜蜜,柔若无骨的手臂藤蔓般缠绕着他,抱得那样紧。

赵玺心头的火焰几乎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他已经半年没有碰过她了,浑身都在叫嚣着他的渴望,直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然而,另一只手摸索着触碰到她隆起的小腹,他深吸一口气,清醒过来,终于克制住自己,放开了她的唇。

现在不行,她有孕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伤到她。她能在他怀里,他于愿以足。

轻城脸儿绯红,双眸若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他的手放在那里,没有离开,怜惜地问道:“很辛苦吧?”

她不由赧然,眼波盈盈:“还好,他很乖,没有让我吃多少苦头。”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还是担忧,“等回京了,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你怀着他,从西北到京城,又从京城到这里,吃了太多苦,又缺医少药,总是不妥。”

她“嗯”了声,眼睫低垂,姿态娴静而美好。赵玺心头大悸,忍不住又捧住她的脸细细地吻了好一番,这才在再次濒临失控前,呼吸粗重地放开她,哑声问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轻城道:“说来话长。”

他道:“那就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轻城微微偏了偏头:“不行,你得先告诉我,你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玉颊生晕,笑意盈盈,潋滟的桃花眼中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身影,正是他最爱的模样。赵玺心软如绵,哪里舍得拒绝她,含笑答应道:“好。”又见她眉目间现出疲色,不舍地道,“你躺下,我慢慢告诉你。”

赵玺亲自打了水,服侍她梳洗了,自己也匆匆抹了一把,抱着她躺下,开始告诉她他的经历。

她离开凉州时,他还在战场,音讯断绝,全然不知。

辗转两个月,他带着大军追击东羯人,大小战斗无数,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有一次,因为不熟悉地形,差点中了东羯人的埋伏,哪知老天有眼,竟然让东羯人自己露了马脚,被他及时发现,躲过一劫。

两个月后,他们带去的粮食见了底,补给却迟迟不到。他被迫率军从羯地返回,却在中途被东羯人缀上,差点遭到伏击。他惊觉不对,整顿队伍,揪出了泄漏行踪的奸细,审讯之下才知,那奸细竟是受到征西将军郭富贵的授意,意图借刀杀人。

郭富贵害怕他,不敢当面和他扛上,自己打仗不行,整人却深有心得,想出了这样的阴招。

赵玺怎么能忍得下对方这样的小动作,当下杀回西北大营,这才知道,京城变天了。宣武帝驾崩,赵昶继位,轻城等不到他,独自去了京城奔丧。

他心中忧急,原是要立刻回京祭父并去找她。结果郭富贵拿着新帝的圣旨,联合监军张合,试图夺了他的统帅之权。他立刻敏锐地察觉,新帝怕是要对他下手。这个时候失了军权回京,只怕就是自投罗网。

赵昶将他逼到了绝路。

他一不做二不休,斩杀了郭富贵和监军,将西北大军牢牢控制在了手中。也是在这时,他收到了轻城的第一封密信,得知了赵昶以姜家威胁她出家,并试图占有她的事。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回来救她。可东羯人却也得知了大魏国丧的消息,倾巢而来,试图趁人之危。他再着急,也不能不顾西北的安危,不顾边境的百姓。

百般无奈下,他只得命阿丁带人回来救她,自己留在军中,准备与东羯的决战。

与东羯的决战,他赢了,斩杀了东羯汗王,将东羯残部驱赶出边境数百里。可阿丁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几乎崩溃。

阿丁去迟了,她出家了,又还了俗,被姜家献给赵昶,即将成为赵昶的妃子……

赵玺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眼尾发红。那是他恣意而为的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也是他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挫折。他天不怕地不怕,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他却护不住自己最想护的人!

自责、痛苦、悲伤、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几欲令他疯狂。

她有多恨赵昶他最清楚,被迫嫁给赵昶她该有多痛苦。他究竟是多无能,让他的妻子受这样的屈辱,遭这样的罪!他实在是个失职的丈夫。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与赵昶,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势不两立。

他不能失去她!更不能看着她痛苦。

他封锁了西北的消息,一边留下部分人马看守边境,一边命姜重率三万精兵,以献俘归田的名义向京城进发。

姜重当初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到西北,而是等到妻子霍氏生下姜家长孙后,才请调去西北。他武艺高强又颇有谋略,很快成为他的左臂右膀,能够独当一面。

他自己则带着最精锐的一百亲随,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他们分批混入京城,又联络上梁休,从梁休看守的朱雀门顺利潜入宫中,并在甘泉宫斩杀了赵昶。

当时,赵昶正与假公主在一起,他这才知道,进宫的不是她,而是个冒牌货。放下一半心的同时再次揪起心来:他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还好,老天护佑,她平安无事,他也终究找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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