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再次被陛下改名之事,很快又在宫里掀起了热潮。 若说上次被改名红玉,大家还可以安慰自己说苏梨装了安国公府大姑娘的名讳,反了陛下的忌讳,陛下让她改名正好说明不看重她。可如今,圣上居然让她又改回叫苏梨,那其中意味或许就深远了。 若说起来,太后这些年为陛下物色过不少的美人儿,后宫里也是美女如云,可陛下何时另眼看过谁?如今倒好,太后身边突然调来个宫女,不仅得太后喜欢,连陛下也召见过两次,且每回都有赏赐,这又如何不让人生羡生妒? 息宁宫内,梁昭仪听到流言蜚语又在太后跟前闹了一回,太后听得心烦,再次罚她禁足在自己宫中抄写佛经。 梁昭仪走后,太后无奈摇头:“卉儿这心性实在不适合这宫里头,脾气大却又没本事,也亏得我是她姑妈才由得她闹腾,若是旁人只怕早在这深宫之中没了骸骨。” 苏梨在太后身后站着,认真为她捏肩,一言不语。 方才梁昭仪是为了陛下让她改回苏梨的事来闹的,说她红颜祸水,日后如若真的献给陛下肯定会妖媚祸国,让太后处置她。 好吧,说起来她也算当事人,太后对梁昭仪她评判她不好插嘴,只能选择沉默是金。 太后看她一眼,突然感慨一句:“我们梁家如若能有你这般一个贴心懂事的姑娘,那倒是哀家的福分了。” 苏梨一时越发缄默,垂首不语。 这时,李尚宫从外面进来,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笑着道:“奴婢才刚进来,便听见太后想收干侄女儿了呢。” 李尚宫跟在太后身边服侍多年,如今纵然去尚宫局里当差,但每每得了空也会来陪陪太后,太后特意嘱咐她若过来无需下头的人禀报。 太后嗔她一眼,但转念一想不觉眼前亮了:“你这倒是个好主意,若鲁国公能收苏梨为干女儿,她可不也算我们半个梁家人了。” 说到底,哥哥嫂子让卉儿进宫也是为了鲁国公府的富贵荣华,如今苏梨明显更有希望得宠,若真入了梁家的族谱,纵然没有血缘,那也是和梁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能保得梁家太平,哥哥嫂嫂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太后尚在斟酌,后面的苏梨却是吓了一跳。 她如今想要逃避日后的圣宠尚且困难,如若再同鲁国公府绑在一起,这辈子怕是都摆脱不了成为他人棋子的命运了。 若是重活一事就要受他人摆布,依着她的性子自然是抵死不从的。 她突然走上前来,在太后跟前跪下:“尚宫大人说笑了,奴婢身份低微,如何攀得了这等富贵?太后爱重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可到底梁昭仪才是太后的内侄女,奴婢怎好因为自己的富贵而致使太后和鲁国公府生出嫌隙?若真如此,那奴婢便是万死也难书其罪。” 苏梨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太后,她哥哥鲁国公是出了名儿的惧内,嫂子又是个眼皮子浅的,只怕她若真让苏梨入梁家族谱,嫂子还要以为她这个太后让个外人抢了卉儿的恩宠,到时吹吹枕边风,她自然是要与哥哥生出嫌隙来。 不管怎么说,那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幼年时自己也颇受哥哥爱护与疼惜,太后自是不希望与娘家有什么隔阂。 太后笑拉苏梨起来:“李尚宫不过是玩笑话,她素来便是这样,你无须当真放在心上。哀家知道,你最是懂事不过了。” 李尚宫自然也是懂了的,忙笑着轻轻自打耳光赔罪:“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的,太后可莫要与奴婢计较才是。” 太后嗔她一眼:“你呀,就顽皮吧。” — 近日里,宫中倒是私下里颇有些流言。 倒也不是旁的,无非便是说太后身边的宫女苏梨想必是入了陛下的眼,瞧太后的架势,或许过不了多久她便能升为主子了。 这样的风声越传越大,一时间巴结苏梨的也是不少。 这几日,苏梨到井边提水,总会有两三个太监突然冒出来,夺了她的水桶二话不说给她打水,随后一连谄媚地分别报出自己的名字请她多多关照; 她偶尔嘴馋,自己走路时低声碎碎念一句好想吃芙蓉糕,第二日一早的膳食里便真的会有芙蓉糕; 雪天路滑,她走在路上即将被滑倒时,也会有宫女或者太监走过来立马搀扶住; ……诸如此类。 对于大家的奉承,倒让苏梨颇为不自在,一时间除了陪伴在太后身侧,她都是尽量少外出,对于那些人也是能避则避。 尽管如此,她每每夜里回房,也总会见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礼物。 几日之后,太后也发现了她的苦恼,一询问才知道下面的人居然如此安耐不住,这么早便开始阿谀奉承了。 一时间太后大怒,严令禁止下面的人私相授受,若给她发现必从重处置,甚至杖责了几个出头的以儆效尤。 此令一出,苏梨房内莫名多出来的各种礼物,又奇迹般的不翼而飞了。 她长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清净了一回。 这日早上,她起得早戚嬷嬷在帮太后梳洗,她便在前殿打理着室内的花朵。 冬日天寒,但息宁宫前殿因为有地龙,倒是有菊花开得不错,金灿灿的颜色,瞧着赏心悦目,闻着也是沁人心脾。 以前和如墨住在云霓山上时,苏梨也爱打理些花花草草的,对此倒也不算陌生。拿剪刀把那些多余的花枝和叶子剪掉,使整盆花都保持着极好的形状,再撒上些水,晶莹剔透的,像一颗颗水晶珠,流转间似乎还泛着光彩。 刚打理完花儿净了手,眼见戚嬷嬷搀扶着太后从内殿出来,她忙去小厨房端花露羹。 太后今年尚不过四十,又极为注重保养,每日辰时一碗花露羹是免不了的。苏梨在息宁宫伺候是,又对花露羹做了改良,使得味道更清甜甘冽,越发得太后喜欢,每天早上起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饮花露羹。 太后饮用花露羹还颇为讲究,需用琉璃盏器皿盛放。琉璃作为大燕朝五大名器之一,宫中自然是不缺的,但太后使用的琉璃盏却与众不同,乃是纯净的透明色,外围的棱角在日光下能映照出七彩的虹光来,便恰似一粒明珠。 琉璃盏其中一侧由上等工匠雕琢出两朵一大一小的牡丹花来,浅紫色的花露羹倒入其中,琉璃盏也随之变成浅紫色,而边缘的牡丹花也随着羹露的注入泛起微光,开始耀眼夺目起来,如夜明珠一般。 这琉璃盏,是太后爱不释手之物,自然格外珍贵。盛了花露羹之后,苏梨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托盘之上,奉至太后跟前。 太后饮过花露羹,拿帕子拭了拭唇角,看向苏梨:“哀家如今喝惯了你这丫头改良过的花露,日后你若不在身边,唯恐尚食局送来的哀家要喝不惯了。” 苏梨心上微惊,面上从容不迫:“奴婢愿永远陪伴在太后身侧,侍奉太后娘娘。” “胡话。”太后嗔她一眼,拉住她的手,“你愿意永远陪着哀家,哀家却还舍不得呢。如此一个心灵手巧的妙人儿,整日跟在哀家身边岂不可惜?” 苏梨颔首:“太后宽和慈爱,能侍奉在太后身边,是奴婢的福分。” 太后笑而不语。 “太后,齐王夫妇,淮王,梁王和赵王来给您请安了。”外面的人进来禀报。 先帝共有五子,除皇帝之外,其余王爷皆不是太后所出。先帝走后,按照规矩诞有子嗣的妃嫔皆可在宫中养老,但太后入住息宁宫后却改了规矩,只说太妃们和王爷母子情深,如若愿意跟着自己的儿子出宫去王府休养也无不可。 她们在宫里困了大半辈子,出宫享受天伦之乐,自然是她们心之所向。此令一出,那些个太妃们自然愿意,便都出宫随儿子住在了外面的王府,且至今对太后娘娘感恩戴德。 这些人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是以太后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只让一个月请安两次,如今距离上次请安已大半个月过去。 “传他们进来吧。”太后话语温和地道。 苏梨闻此,忙出去要给诸位王爷奉茶。 她规规矩矩的出门,为了不冲撞主子还特意走在边缘,不料却仍被个突然冲来的肉球儿给撞了一下,身子趔趔趄趄险些摔倒,不知哪位王爷抬手扶了一下,她这才不至于真的倒下。 她有些惊魂未定地跪了下去:“奴婢失礼,还请王爷恕罪。” 便听到温和的男音响起:“五弟又没规矩,怎么来息宁宫请安也莽莽撞撞的。”这声音正是方才抬手扶了她一把的男子说的,苏梨记得,正是上次她觉得有几分眼熟的齐王佟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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