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苏梨望着庄园的大门,静默良久才抬步入内。 刚踏入庄园,便有暗卫突然现身,一把锋利的刀随之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身子微微一颤。 “你是何人?”那暗卫面带青铜面具,瞧不出容貌,但那双眸子却十分犀利,里面杀机暗伏,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泛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冷意。 佟蕤自当初被刺杀险些丧命,后来便秘密培植了一方暗处势力,称之为暗卫。他们不仅保护他的安全,偶尔还会为他去各地搜集情报。 平日里这些暗卫是不会轻易现身的,只今日陛下特地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庄园,暗卫才将其拦了下来。 苏梨强自镇定下来,语气平和,目光直视前方,面容上瞧不出丝毫畏惧,只将手里的托盘举了举:“宫女苏梨,奉太后之命,给陛下送氅衣。” 那暗卫又看了她一眼,冷冷丢下一个“等着”转身离开。 苏梨只好在原地等候。 暗卫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折了回来:“陛下传召。” 苏梨端着托盘继续往里面进。 当年一场漫天大火,将整个庄园烧毁的面目全非,但这庄园作为苏梨母亲最珍贵的嫁妆,实则却也不小,乃是个三进的四合院儿。 苏梨之前是在内院居住,火势也起于内院,因为与前院和中院相隔较远,前院和中院幸免于难。 再次走着刻印在自己心上的地方,于苏梨而言,每一步都是伤痛。 前院先前被她和如墨二人开垦了种成菜,这几年庄园似有人看守,原本种菜的田地用可以御寒的锦缎搭成简单的棚,棚下种着白菜、萝卜和青葱等蔬菜。 中院左侧是杂物房,右侧有并排几口水缸,里面存着山间挑来的水,不过眼下缸里的水早结成了厚厚的冰。 当初她和如墨两个女孩子住在这儿,每每去山下挑水都是最痛苦的,两人抬一桶水上山,中间要休息无数次方可抬到这庄子里来。 后来有次中途遇上个山顶阑珊寺里的小师父,小师父看她们两个姑娘家吃水艰难,不仅帮她们把水挑到山上,而且自那以后还隔三差五的送水给她们。 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似乎一切都记得起来,然关于救佟蕤于这庄园之中,她却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跨进第三进院落,那里不似前面两座院子那般透着勃勃生机,对比之下反而显得格外萧条。 当初并排林立的屋舍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那凌乱不堪的废墟,和早已寻不到半分当初模样的断壁残垣。 脚下的步子,一点点变得沉重。 她还记得当初临死前瞧见的那个黑衣人,那场大火不是意外,而是阴谋。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过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孤女,怎会有人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来害她。 侧目看到佟蕤,他今日一改往日的龙威肃穆,穿了件竹青色云纹的便衣袍子,侧身在其中一块废墟上坐着,俊逸的五官没了皇宫和龙袍的陪衬,看上去清雅很多。 寒风吹拂着他披散在后面的发丝,衣袂翻飞,他清冷的脸上瞧不见半分表情。 远远望着,他整个人少了分凌厉阴鸷,多了丝飘逸宁人。 这样一个如月华流水般宁静优雅的男子,恍惚间倒是很难与那个浑身上下充斥着肃杀与凌厉霸道之气的帝王相较。 对于此时的佟蕤,苏梨内心里是万分感激的。 四年前她葬身火海,如今还能记得这一天的,不是自己的父亲,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不知该说自己到底是可怜,还是可幸。 倏然间,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的身形一闪而过,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一用力,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再抬眸时,佟蕤不知何时望了过来。一双好看的凤目里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沉寂与复杂,浑浊中泛着凌冽,她一时间被看的头皮发麻,把方才形容他宁静优雅的那些词汇统统收回。 这个人,分明和穿龙袍时没什么两样嘛,她方才肯定是眼花了,居然觉得他会是那种温润如玉之人。 托了托手上的托盘,她轻移莲步走过去,对他屈膝行了礼,缓声道:“陛下,太后担心陛下身体,特派奴婢前来给陛下送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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